第2章 2.归属班车
许岁桉的K02班公交到了,
她要回家了。
人群蜂拥踩踏上车,生怕抢不到座位,许岁桉却还是淡淡的,以至于最后她拉着行李箱往车上走时周淼淼颇为惊讶地喊了一声:“啊?你坐这班呀?”
许岁桉点头,将书包挎到肩上,双手奋力握住拉杆往车上抬,周淼淼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却出乎意料地搬不动。
“姐妹,你这行李箱里都装的啥呀,怎么这么重!”
许岁桉咬牙发力,“全是书——”
手上忽而一轻,许岁桉抬眸,视线中落下一只修长纤细的手,那根手指骨节分明,探进握杆中轻松一提,行李箱便稳稳当当被抬上了车。
许岁桉向他弯了弯腰:“谢谢。”
“嗯。”
这次他的眼眸没有再触碰她视线,只是淡淡应了声,便转身离去。
那双笔直的长腿刚跨出一步,忽然顿了下,被他同行的那位银头发朋友一把勾过去揽住了肩。
银发少年脸庞笑嘻嘻不知在同他说些什么,他神色依旧淡然如水。
......
许岁桉家的小区比较老了,她所住单元里没有安装电梯。
跨过古旧的月洞门,走进大院中,入目,便是那参天的老槐树。
百年砥砺风霜,它的树干尽管是粗壮无比,却也留下些许无法填补的空心。
许岁桉记得仿佛自己小时候它就已是如此,任凭她与表姐拉上两位舅舅合抱都抱不过来。
这么多年,它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皲裂的树皮铭刻了岁月的痕迹。
小区的居民都惧怕在夜晚看到它,怕它虬枝盘曲的枝干随风狰狞挥舞如鬼爪,怕它密密麻麻的疙瘩外皮阴影中似鬼脸。
为此,曾一度呼吁要砍掉它。
可许岁桉偏偏就享受这种阴冷的氛围。
目光自下而上沿着枝桠直冲的方向,许岁桉看到了她卧室的窗台,三楼东户。
黑乎乎,静悄悄的。
而另一侧,西户阖家灯火通明。
许岁桉站在树下仰头思忖了好半天,直到手指与脸颊都冻得没有了知觉,她才拉起行李箱,踩着冰冷的水泥地一步一步踏进单元楼内。
行李箱就先放到一楼楼道里了,她走上三楼,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一把孤零零的崭新的钥匙。
门被推开,屋内陈旧干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岁桉丝毫没有“终于”回到家的雀跃,也不见有走进家门的趋向,只是怔怔地驻足门外,感受着深刻的伶仃与阴冷。
“这还是我的家吗......”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才发现原来已经没有家了。
她闷头走进去,连鞋也没换,抬脚关上了门,没开灯。
爸爸在外开长途货车,估计一个月都没有回来过了,而她自己也已经离开有半年。
妈妈离婚后原本还是经常回家来看她的,但在今年夏初之时,出现了一位温斯睿温叔叔,对妈妈百般追求。
温斯睿今年47岁,早年丧妻,
听说,他的那位前妻是位极好的人。
时至今日,提及起她,依旧有人叹惋:红颜薄命。
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发达富贵,她却骤然撒手人寰去,
留下余生未能享尽的福分,以及,一个优秀的儿子。
许岁桉对孙盎然了如指掌,清楚她在与许明亮这段悲惨的婚姻中,心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她对于婚姻再不留有希望了。
并且她曾说过:“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子,靠人不如靠自己。”
许岁桉很坚信她不会答应温斯睿的追求。
但没想到温斯睿身上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元素,他似乎真的一片赤诚,没有世俗男人的劣根性。
对于孙盎然,他温柔呵护,为她摆平一切问题,为她送花送礼物、制造各种惊喜与浪漫,被多次拒绝也依旧执着,甘愿一掷千金,每天定时打钱。
孙盎然每天早上一睁眼就面临四位数的转账提醒。
以往她为寥寥几块钱而精细打算,不舍得吃好穿好,处处节俭、能省则省。
每月余额花空时,不得不向许明亮开口,总是要提前焦灼好几天,尊严与压力让她根本抬不起头。
因为许明亮总是会说:“你怎么花那么快?能不能过日子点?我赚钱不容易你知道吗?那么多衣服橱里都塞不下了你能不能少买点?”
她只能在孩子睡着后默默流泪,心酸、无奈。
男人在外面抽烟喝酒不算计,不知道一整个家庭柴米油盐的维系,处处都是漏财的缺口。
而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会因为主动送来的钱太多而烦恼。
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对待。
结婚二十年,许明亮没有送过她一枝花,哪怕是路边随手可采的野花。
他思想刻板封建,这些在他口中就是:要花有什么用吗?有了就美了?
但温斯睿恰恰相反,他谦和温润,每句话都要斟酌过后,稳重踏实。
他坚持不懈,每日带上一束不同样式的花,提着亲手准备的餐盒送到孙盎然家门前。
若敲门得不到回应,他亦不会纠缠,默默放下东西便转身离去。
于是在第十七天的时候,孙盎然早早起床收拾了一番,穿了一条压箱底的碎花裙子,蹲在门前等他。
温斯睿果然又准时出现了。
孙盎然自然而然接过他手捧的曼塔玫瑰抱进怀里,质问道:“我既没有年轻也没有钱财你到底图我什么?”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正式在一起了,孙盎然对许岁桉说:“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至于温斯睿当时的回答是什么,许岁桉不知道,但温斯睿用两张结婚证和一场盛大的婚礼同样得到了许岁桉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