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史上四大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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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们的新州长丹尼上尉将上面提到的皇家学会的奖章给我带来了,他在费城为他举行的招待会上,将这枚奖章给了我。在授奖时,他措辞十分优雅地表达了对我的敬意,还说他对我的品德早就有所耳闻。饭后,当参加宴会的人按照当时的习惯正在喝酒的时候,他把我拉到一边,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并且告诉我说,他在英国的朋友都建议他和我建立友谊,因为我能够给他最好的忠告,最有助于他的执政顺利开展下去。所以,他极其强烈地希望了解我,和我友好相处,他要我相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愿意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尽力为我效劳。他还对我说了许多有关业主对于宾州友善感情的话,说是如果能够放弃长期以来对业主各项措施的反抗,使业主和他的臣民言归于好的话,这对我们大家,尤其是对我都会大有好处,而要想做到这件事,再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的,而且我可以由此获得一定的报酬和报答,等等。

喝酒的人发现我们没有立即回到餐桌上来,就让人送来了一瓶白葡萄酒。州长开怀痛饮起来,而且随着酒喝得越多,他的恳求和许愿也越多了。

我回答他说,我的经济条件,感谢上帝,还是很不错的,还不至于要业主给我任何恩赐;同时,作为一名议员,我也不可能接受业主的任何赏赐;不过,我和业主之间并无个人恩怨,在任何时候,只要他提出来的公共策略符合人民的利益,我就一定比别人还要热烈地拥护和赞同。过去我之所以反对他,是由于业主提出来的措施显然是为业主的利益服务的,而对人民的利益却损害极大;我十分感激他(州长)对我表示的好意,他可以相信我将尽我的能力,使他在任期内尽可能顺利,同时也希望他不像他的前任那样,还带着不幸的指示而来,他的前任曾因此而束手无策。

对此,他自己并没有什么解释。但是,当他后来开始与州议会打交道时,这种指示又出现了,双方的争执又恢复如初,而我作为首先要求州长把业主训令通知州议会的执笔人,以及以后对于这些指示的意见的执笔人(关于这两份文件,可以在当时的议会决议以及我后来发表的历史记录中找到),则仍然像过去一样积极地反对他。

但是,在我们私人之间却没有出现过任何对立,我们常常在一起,他是一个学者,曾经到过世界许多地方,在谈吐方面风趣而动人。他告诉我最新的消息说,我的老朋友詹姆斯·拉尔夫还活着,他被认为是英国最卓越的政论家之一,曾受聘处理过腓特烈亲王和国王的纠纷,因此获得了一年三百英镑的俸禄。作为一个诗人,他的名气确实很小,蒲柏曾在他的《愚人叙事诗》中攻击过他的诗,但他的散文却被认为是第一流的。

州议会终于发现,业主愚蠢地坚持用训令来束缚他们的代理人(州长),这种训令不但不符合人民的利益,而且有害于英王的军务,因此,州议会决定向国王控告他们,并任命我为州议会的代理人前往英国,进行请愿和活动。州议会曾递交给州长一份议案,同意拨款六万英镑供英王使用(其中一万英镑可由当时的将军劳登勋爵指挥使用),但是按照业主的指示,州长坚决拒绝批准通过。

我已经和纽约一艘邮船的船长摩理斯约好,坐他的船出海,我的物品已经送到船上了,这时劳登勋爵意外地来到费城,据他告诉我说,他是特意来协调州长和州议会关系的,免得英王的军务因为两者之间的分歧而受阻碍。因此,他要我和州长去见他,那样他就可以听到双方的陈述。

我们见了面,讨论了这个问题。我代表州议会,提出了当时政府文件中指出的各种分歧,这些文件是我起草的,打印在州议会的纪录中。而州长却用业主的训令来辩护,说他曾保证遵守业主的训令,否则他就全完了,但是,如果劳登勋爵劝他不遵守这些指示的话,他也好像并不是不愿冒险的。然而,劳登勋爵并没有劝他,虽然我曾以为我几乎已经说服他这样去做了;但到了最后,他情愿选择敦促州议会顺从州长。他还恳求我利用我在州议会的影响来达到这个目的,还宣称他不能抽出英王的军队来保卫我们边疆,如果我们自己不继续防御的话,我们边境必然会受到敌人的袭击。

我把事情的经过向州议会做了汇报,向他们提出了我起草的一系列议决案,申明了我们的权利,宣布我们绝不放弃我们的这种权利,这一次因为强力所迫,我们只好暂时停止行使这种权利,我们对这种强力也提出了抗议。州议会最后同意收回原来的议案,通过了另一项符合业主训令的议案。这项议案州长当然批准了,我接下来就可以渡海出国了。但是,这时那艘船已经载着我的物品开走了,这对我是一笔损失,而我唯一的酬劳只是劳登勋爵对我的帮助的感谢,这次调解的功劳则全归他。

他在我之前动身去纽约了,因为邮船出发的时间是由他安排的。那时,有两艘船留在港内,其中有一艘,他说不久就要起航了,我要求知道确切的时间,而不至于因为我的耽搁而错过了。他的回答是:“我已经命令它下星期六起航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如果你星期一上午到达的话,你还来得及,但是不能再拖了。”

由于在码头上发生了一些意外故障,当我到达时已经是星期一中午了,我非常担心船可能已经开走了,因为这天风很好,但是我不久就得知它还在港内,第二天才能起航,我这才放下心来。也许有人会猜想,我马上就要动身去欧洲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我当时还很不了解劳登勋爵的性格,优柔寡断是他性格中最大的特点之一。我将会举一些例子。

我来到纽约大约是在四月初,我想到六月底我们才会起航的。当时有两艘邮船在港内已经停了很久,但是为了等候这位将军的信,这两只邮船被扣住了,据说这些信总是第二天就可以写好。另一艘邮船来了,也被扣住了;在我们起航之前,第四艘邮船也快来了。我们那艘船最先起航,因为它在港内停留的时间最长。所有旅客都安排好了,有些旅客十分焦急地渴望动身,商人们担心他们的信件和他们为秋季货物购买的保险申请单(因为这时是战争年代)。但是他们的焦急根本没有用,劳登勋爵的信还没有写好;而去拜访他的人,却发现他整天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笔,总以为他要写很多东西呢。

有一天上午,我自己去向他问候,我在他的会客室看到了从费城来的一个名叫伊尼斯的使者,他是特意从费城赶来,向将军递交丹尼州长送的一个小包。他交给我几封费城朋友的来信,我就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将在什么地方停留,这样我可以托他带几封信回去。他说将军命令他第二天上午九点钟来取将军给州长的回信,然后就会马上走。我当天就把信交给了他。两个星期之后,我又在同一个地方碰到了他。

“啊,你这么快又回来了,伊尼斯?”

“回来了!不,我还没动身呢!”

“为什么?”

“这两个星期以来,我每天上午奉命到这里来取劳登勋爵的信,但信总是没有写好。”

“这可能吗,像他这样一个勤于动笔的人?因为我总是看到他坐在桌旁边呢!”

“是呀,”伊尼斯说,“但他就像广告中的圣·乔治一样,一直骑在马上,却永远不行一步。”

看来,这位使者的观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当我在英国的时候,我听到皮特先生撤换这位将军、并派出安麦斯特和乌尔夫两位将军的理由之一,就是陆军部长从未接到过他的报告,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由于每天期待着起航,同时三艘邮船都要开到桑迪胡克去参加舰队,乘客们认为最好是待在船上,免得邮船突然接到命令起航,他们被落在后面。如果我记得对的话,我们就这样在船上待了大约六个星期,将船上储存的食物消耗殆尽,又不得不去添购更多的东西。

最后,舰队终于起航了,那位将军和他的军队全都坐船朝路易堡进发,目的是去围攻和夺取那个要塞,所有随军邮船都接到命令,守候着将军的坐船,准备接收他的公文,只要一写好就接过来。我们在海上等了五天,才接到一份公文准许我们离开,我们的船到这时才离开舰队,朝英国开去。其他两艘邮船,他继续扣留着,把它们随同带到了哈黎法克斯,他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以训练他的部队向假设的炮台进行攻占演习,然后他放弃了攻打路易堡的计划,带着他的军队,还有上面提到的两艘邮船和船上的全体乘客,回到了纽约!

在他离开期间,法国人和印第安人攻占了纽约边境的乔治堡,而且印第安人杀死了许多已经投降的士兵。

后来,我在伦敦遇见了鲍纳尔船长,他当时指挥其中的一艘邮船。他告诉我说,当他被扣留了一个月以后,他就告诉劳登勋爵,他的船底长满了海藻和贝壳,已经到了必然会影响它快速航行的程度,而这对邮船来说是很严重的,因此请求给他一点儿时间,以便把船拉起来清体船理底部。

将军问他需要多少时间,他回答要三天。将军回答说:“如果你能在一天之内完成,我就答应,否则不行;因为你后天一定要起航。”

就这样,这位船长从未获准,尽管事后被一天又一天地延误,足足有3个月之久。

我在伦敦也遇见了鲍纳尔船长的一位乘客,他对劳登勋爵极其痛恨,因为他欺骗了他,把他长期扣留在纽约,然后又把他带到哈黎法克斯,并再次把他带回纽约。他发誓要起诉请求赔偿损失。他是否提起了诉讼,我并不知道,但是根据他所讲,他遭受的损失非常大。

从大处来说,我很奇怪,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被委以指挥军队这么重大的任务。但是,随着我对世事的了解,明白了谋取职位的方法和加官晋爵的动机之后,我的迷惑不解也就消失了。

如果布拉多克死后,接替他执掌军队的薛尔利将军继续在位的话,在我看来,1757年的战役一定会好得多,而劳登勋爵却在这次战役中轻举妄动,大肆浪费,使我们的民族遭受了难以想像的耻辱。因为薛尔利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是他本人却通情达理,精明睿智,能够接受别人的忠告,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执行计划时非常迅捷主动。相反,劳登不是用他的大军去保卫殖民地,反而使他们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他自己却愚昧地去哈黎法克斯练兵,以至于失去了乔治堡。此外,他还搅乱了我们所有的商业活动,长期禁止物资出口,从而使我们的商业遭受打击。虽然禁运粮食出口的借口是不想让敌人获得粮草,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压低粮价,以便使军队的伙食承包者从中受益,据说——这也可能只是猜疑——他还从中分得一份利呢。最后,当禁运令被撤销时,由于忘了将这个消息送到查尔斯镇去,结果卡罗来纳的舰队多耽搁了将近三个月之久,他们的船底受到了蛀虫的严重侵蚀,其中一大部分船只竟然在归途中沉没了。

我相信,薛尔利倒是真的乐意自己从这种负担中解脱出来的,因为对于一个不熟悉军事的人来说,这必然是极其沉重的。我参加了劳登勋爵接任他的职务时,纽约市民为其举行的宴会。虽然薛尔利已经免了职,但也出席了宴会。当时有很多军官、市民和陌生人参加宴会,一些椅子是从邻近处借来的,其中有一把椅子很低,正巧薛尔利坐到了它。

我坐在他旁边,看到了这一点,就说:“先生,他们给你的座位太低了。”

“没关系,”他说,“富兰克林先生,我发现低座位最舒适。”

就像上面提到的那样,在我逗留纽约期间,收到了我替布拉多克购置粮草等物的各种账单,在这之前,有些账单我还来不及从我雇来采购的人那里收回来。我把这些账单送给了劳登勋爵,希望支付剩余的。他让主管人员对这些账单进行了严格的审查,那位军官核对了每一张付款凭单,证明它们准确无误,劳登勋爵这才答应给我一张出纳的支票。但是,这被他一再拖延,虽然我经常按约定的时间去取,但是我一直没有拿到。最后,在我离开前,他告诉我说,经过仔细考虑,他决定不将他的账款和他前任的混淆。

“你到了英国,”他说,“只要把你的账单呈送给国库,你立即就可以得到余款的。”

我提到——但是没有一点儿效果——由于被迫长期逗留在纽约,因而不得不支出巨大而意外的费用,所以我要求立即得到付款,而不应当再增加我的麻烦,也不应当再拖延偿还我垫付的款项,因为我采购时并未支取佣金。

“噢,先生,”他说,“你不要以为,你能使我们相信你没有从中获取什么好处。我们很了解这些事情,而且知道每一个与军队采办有关的人,都有办法中饱私囊。”

我向他保证,我并没有因此而赚到一文钱;但是,很显然,他并不相信我的话。事实上,我后来也听说有人常从这种工作中大发横财。至于欠我的余款,至今也没有偿还,后面还会提到。

在我们出发之前,我们的船长吹嘘了一番,说他那艘船速度很快。但不幸的是,航行一开始,它却成了九十六艘帆船中速度最慢的,这使得船长很丧气。在猜测了许多导致行动迟缓的原因之后,有一次我们靠近了另一艘几乎和我们一样慢的船,但是那艘船却追上了我们,于是船长命令全体人员跑到船尾,尽可能站在旗杆边上。连乘客在内,我们共有大约四十人。当我们站到了船尾时,船的速度就加快了,不久就把附近一艘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这清楚地证明了我们船长所猜想的——船头装的东西太重了,看来是大桶的水都放在了船头,于是他命令把这些水桶挪到船尾。这样,这艘船就恢复了它的本性,成为全队中最快的船。

那位船长说,这艘船的速度有一次曾达到了十三海里,计算起来就是每小时十三海里。我们船上的乘客中,有一位海军上校肯纳特,他说这是不可能的,没有船这么快,一定是船长弄错了测线上的标度,或者是在投掷测线时出了问题。

这两个人就打起了赌,等有足够的风力时,就可以决定胜负了。于是,肯纳特仔细检查了那条测线,在认为满意之后,他决定亲自投掷测线测量。过了几天,当风力很稳很大时,邮船的船长劳特威治说,他相信当时船的速度达到了十三海里,肯纳特做了测量,结果输了这场打赌。

我记载上面这个事实,是为了说明下面的事:作为造船方面的一个缺点,据说一艘新船造好后,只有在试航之后才知道它是不是一艘优良的船,因为尽管一艘船严格地按照模型仿造好了,但造好之后,相反也可能会变得很呆滞。我想,这一部分是由于水手们在装货、装帆和驶帆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法。同一艘船,按照一个船长的判断和命令装货,航行时会比由另外一个船长指挥时更快或更慢。而且,从来没有一艘船是由同一个人制造、装备和驾驶的。一个人造船身,另一个人装帆,第三个人装货和驾驶。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其他人所有的思想和经验,因此,当这几个方面合成一个整体时,就很难得出正确的结论了。

即使在海上的简单驾驶方面,我也经常看到在不同的值班时间里,不同指挥官的不同判断,而风力却是一样的。一个船员比另一个船员把帆扯得多一些或少一些,所以看上去并没有一定的可循之规。但是,我想或许可以做一系列的实验:首先,决定最适合于快速航行的船型;第二,给桅杆确定最合适的尺寸和最合适的位置;接着,是帆篷的式样、数量和随风向的不同而扯帆的方式;最后,是装货的方法。这是一个实验的时代,我认为,做这样一系列设计精确和相互配合的实验,是大有裨益的。因此,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些聪明的科学家会从事这种实验,我祝他们取得成功!

我们在旅途中受到了敌人的几次追击,但是我们超过了一切人,三十天之内就驶到了浅水区。我们的航海测量很准确,船长判断我们非常靠近法尔马斯港口,如果我们在夜里迅速航行的话,我们早上或许就停在港口了;而且在夜间航行,可以避开敌船的注意力,它们经常在海峡口附近巡逻。于是,我们扯起了所有的帆,风强力猛,我们向前直驶,航行了很长一段。船长做了测量以后,决定了航线,他认为一定可以远远地避开细黎群岛。然而,在圣·乔治海峡有时候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向岸流,它经常使水手们上当,并使克劳斯莱·萧福尔爵士的舰队沉没。这股向岸流或许就是使我们遭遇事故的原因。

我们有一个看守人站在船头,他们经常向他叫喊“仔细看清前面”,他也经常回答“是,是”;但是,他这时候可能正闭着眼睛,处于半睡状态;据说他们有时候只是机械地回答;因为他连我们前面的灯都没有看见。这个灯被副帆遮挡住了,所以舵手和其他值班的人都没有看到,但是,由于船身偶尔歪斜了一下,他们看见了灯,一时惊慌失措,因为我们离这个灯已经很近了,灯光看上去有车轮那么大。此时正是午夜,船长睡意正浓,但是肯纳特上校看到了危险,他跳上甲板,命令调转船头,扯足所有的船帆。尽管这对桅杆来说很危险,但是我们躲开了礁石,脱离了危险,因为当时我们正朝装灯塔的礁石驶去。这次脱险使我特别强烈地感到灯塔的作用,使我决心提议在美洲修建更多的灯塔,如果我能活着回到美洲的话。

到了早晨,通过锤测等方法,我们发现已经靠近港口了,但是由于雾很大,看不见陆地。大约九点左右,雾好像剧院里的幕幔一样,从水上升了起来,在幕下可以看到法尔马斯镇、港口内的船只和四周的田野。对于那些长时期以来,除了单调的茫茫大海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景色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最令人兴奋的景色了;同时,使我们更感到快慰的是,我们现在再也不必担心战争了。

我和我儿子立即去了伦敦。在路上,我们只逗留了一小会儿,参观了索尔兹巴立平原的史前石柱、威尔顿的潘伯罗克勋爵的官邸和花园,以及他非常珍奇的古玩。

我们于1757年7月27日抵达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