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人多啊
“用不到这个,这个也没用,嘶……”
赫柏在堆满应急食品的背包里翻找了一阵,可悲地发现能防身的东西只有一把刀,正是他逼退兰岛的那一把。他不禁长叹一口气,小幅度挪动步子重新把脸凑到猫眼前。
兰岛还在门外和他耗着。
“房东他人呢?楼里出现这种事,他作为房东不应该出来控制一下局面……吗?”
赫柏的自言自语弱了下去。
他想起来,这里大概没有警察,甚至没有严格的秩序和规则,显而易见的种种诡异就是最好的证明。
祖父在日记里管这里叫做“假面之家”,大概是其中有个“家”字,麻痹了赫柏的神经,这才导致他在准备行囊的时候只顾着担忧自己路上会不会饿死,没考虑到相比饿死,在一个陌生的地界,生命才是最不受保障的东西。
一只泛红的瞳孔贴上猫眼,赫柏猛然从漫无边际的懊悔里脱身,吓的踉跄地后退数步。
兰岛发狠的声音穿透铁门隐隐传进来:“把门打开!赫柏!我是你姐姐的……我没有……!”
赫柏喃喃:“你还敢提姐姐?你根本没有资格提起她。”
兰岛提到姐姐,使赫柏低头看向手里那把刃端锋利,刀身偏小的刀。
这里既然没有警察和秩序,那么这把刀如果捅进兰岛的喉咙,自己也不会受到实际的惩罚吧?很奇怪地,平常连杀鸡的场面都不敢围观的赫柏心里竟然冒出这种念头,这让他心跳加速,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
理智唤回赫柏的心神。
门外魔鬼吼叫般的声音也已经平息了,赫柏准备重新凑到猫眼前向外看,这时门外隐隐传来陌生的声音,赫柏也透过猫眼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红外卦拄着拐的老婆婆。
赫柏把耳朵贴在门上,尝试听清门外的对话声。
“……我是他朋友,我们两个只是闹了点别扭,不是您想的那样。”
“是和朋友一块来这儿的啊,结伴来这种地方的,我倒还未见过。”这是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的声音。
赫柏不禁皱起眉头。
“要不要上楼歇会儿?楼道里寒气重,坐久了会凉骨头,你呀等朋友啊也不能伤害身体对不对?”
“好啊,谢谢您啊。”
兰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准备跟这个对危险一无所觉的老人上楼,他倒是一张嘴就应下了。赫柏深吸一口气,内心一股不具名的能量驱使他用力推开了门。
赫柏拿着刀的那只手藏在背后,扬声叫住兰岛:“等一等,你……你去别人家干什么?”
“赫柏?你不生气了?”
兰岛装作一副很惊喜的样子,睁大了血丝还没消退干净的眼睛,一副好哥们的样子朝赫柏迎过来,那个对兰岛提出邀请的老婆婆还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跟着露出笑容。
可赫柏和兰岛之间的真正关系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赫柏只是短暂的犹豫,兰岛已经近身控制住了他藏在身后随时准备自保的手,掰开赫柏的手指一点点夺过匕首,同时压低声音威胁:“别想着反抗,不然这里会死两个人。”
现在赫柏的房门敞开着。
赫柏微微眯起眼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视线错过兰岛的脸看到站在上行的楼梯上的老婆婆冲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又悄悄指了指兰岛。
赫柏:“……”
看来老婆婆也看出了兰岛不太对劲,这和赫柏脑袋里想的场面不太一样。
兰岛夺走赫柏的武器回头又换上另一副表情,对刚才好心泛滥的老婆婆敷衍说:“老人家,我朋友他已经不生气了,就不继续打扰您了。”
肩膀上传来一股推力,兰岛正推着赫柏往门里走。
被夺去的刀也反过来抵在了赫柏的腰间,他不得不跟着兰岛的示意向后退。
老婆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等等啊……你朋友他,他是新来的吧?瞧瞧我给忘记了,我是这栋大楼里负责做清洁的,专门给新搬来的租客清理上一任住户留下来的杂物件。201原来的租客是个酒鬼,他住过的房间可不太好清理呢。”
老婆婆借着清洁员的身份也跟着跻进屋内,玄关的位置空间狭小,赫柏察觉到抵在腰间的刀收了回去,估计是兰岛怕被老婆婆发现端倪。
可惜,老婆婆已经发现了不对。
“你们可以叫我梅奶奶。”
梅奶奶状若无意地隔在兰岛和赫柏之间,阻止兰岛对赫柏下狠手,简单打量室内的时间,梅奶奶仿佛想找话题般问兰岛:“对了,小伙子,你是住在哪儿的啊?”
“就住在附近,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
梅奶奶悄悄冲赫柏使了个眼色。
“这样啊……”
兰岛假笑说:“老人家,你不是做清洁吗?赶紧忙你的去吧。”
“有个重要物件我好像忘了拿,这个……”梅奶奶掏了掏红外卦胸口位置得到口袋,“我的降压药呢?不行,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去一楼房东那儿拿点降压药?房东他知道我今天得来201干活,肯定提前备了有药。”
兰岛想都没有想便摇头拒绝:“不行,您要是不方便干活就先……”
赫柏说:“我扶着您去拿药。”
“你……!”
赫柏心跳加快,他想到兰岛的威胁,表面上强装面不改色地扶着梅奶奶穿过玄关,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原本腿脚不便的梅奶奶便拉着赫柏,健步如飞地快速下楼,手里的拐杖都成了摆设,赫柏则是步伐踉跄地险些脸着地滚到楼下去:“奶奶您慢点!”
他脚程竟然没比上一个七老八十的!
“慢?怎么能慢?那个谎称是你同伴的家伙很可能是个偷渡者!”
赫柏一脸茫然,“偷渡者”这个词对刚来“假面之家”的他来说还是个陌生的词汇,但这不妨碍他听懂梅奶奶语气里的急迫——这也印证了赫柏最开始觉得兰岛不太对劲的猜测。
从二楼来到一楼可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赫柏看到门的内侧那张红木色长桌后面有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人正在整理一沓文件,他见到赫柏和梅奶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则抬头望向这边。
赫柏觉得这人长的有点眼熟。
浅灰的发色和瞳孔,一身格子衬衫和黑色短裤,在逼近夏天的春末,他俨然已经先所有人一步拥抱了夏天。
梅奶奶已经认出他:“房东!房东!大事不好了,有一个疑似偷渡者的家伙缠上了这小伙子,就在楼上201,你快上去看看!”
房东猛地合上文件夹,将其拍在桌子上。
赫柏:“那家伙叫兰岛,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面!”
“你跟我一起上去。”
房东是个行动派,从长桌后面大步走出,和赫柏一起回到二楼。
赫柏见房东的眉毛拧着,把钥匙插进锁孔的过程抖动得很用力,仿佛要把整扇门都拆下来,打开门后房东大步走进门,赫柏刚迈步跟上,客厅或者说是阳台的方向传来一声碎裂的声响——
哗!
伴随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不堪入耳的咒骂。
“有胆量跳楼?哼,不自量力。”
赫柏使出浑身解数也推不开的玻璃窗竟然被兰岛砸碎了!
满地的碎玻璃中躺着个惨惨戚戚的拖把,显然这就是兰岛用来砸碎玻璃的“凶器”,房东站在碎裂的窗前向外看着,赫柏也走过去顺着房东的视线向下看,正和从地上爬起来的兰岛互相对视。
后者怒极而笑,区区二楼的高度还没能让他受伤,兰岛伸出一只手挑衅般指向赫柏,随即头也不回地迅速扎进通体漆黑的巷子里。
赫柏暂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危险……暂时解除了?大概吧。
房东乜斜赫柏一眼说:“在见到他的尸体之前别轻易放松警惕,在这种地方保持警惕才能活的更久。”
“不过……”房东挥了挥手,或许是为了让赫柏安心他才补充,“那家伙进了‘暗巷’,就算他是身手了得的偷渡者想从那种地方安然出来也不容易,里面庞大的残响群会让他后悔在这个世界出生过。”
先是‘偷渡者’,现在又是‘暗巷’和‘残响’,显然这每个词都代表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赫柏对这些毫无了解,被搞的头昏脑胀:“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灰色的眸子带着诧异看向赫柏。
前者打量后者片刻,这才想起来不久前的一件事:“你今天对我说‘谢谢’的那个?”
赫柏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我。”
“你对这儿一无所知,拿到邀请信就敢直接‘莽’进来,称得上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很好奇……是什么驱使你来的?”
赫柏略微犹豫后才说:“我姐姐……因为一些事变成了植物人,我来这儿是为了找到她的灵魂让她重新醒过来。驱使我的动力大概就是这个吧。”
“老套,老套。”
房东摇了摇头,“来这儿的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和你的目的差不多。”
赫柏默然无语。
“不过别灰心,也有成功者。”
房东抬头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又说,“已经是晚上了,无关紧要的话就等到明天再说吧,明天我也会带着这个偷渡者的尸体再来找你,顺便解答你缺少的常识性问题。”
房东大步离开。
赫柏目送着房东大步离开后,回头看向碎裂的玻璃窗以及幽暗的巷子,心跳开始加速。他不是一个胆大的人,称其量只是凭着一股气走到这里的普通人,当这里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暂时跑路的恐惧和胆怯便一拥而上,开始吞噬他的心脏。
赫柏决定今晚守在阳台,尽可能杜绝兰岛活着走出‘暗巷’,悄无声息地沿着破损的窗户潜入他房间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