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周王的烦恼
“郡主的话，老奴记下了”，刘波恭敬的朝着朱恭仪施了一礼。
对她如此客气，并不仅仅是因为朱恭仪是周王最喜欢的女儿，而是他平日里一直如此。
不看不起谁，也不特地倾向谁，一切以王爷的意志为准则，做到上下有别、保持谦卑有礼，这也是他历经两任王爷都能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
“这次父王带我们出来游玩，本就是来躲清闲的，你看在洛阳，那整日门庭若市的，家里门槛都快被要踩破了，不是今日这个文官来说要父王劝诫陛下早立大皇子为储，就是明日宫里派人来训诫父王与文官走的太近的…怎么做都不对，这才脚底抹油，溜到这里散心的”。
“哪知他们这些文官别的不行，打听小道消息倒是鼻子灵的很，父王后脚刚到，这边的人就接力似的等着了，整日里还是那一套…烦死了”。
朱恭仪说着，还气不过的跺了一下脚。
“你说陛下也是，大皇子不挺好的吗？人心地特别好，还勤奋好学，见了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特别亲切，上次我进宫里去，还拉着我聊了好半天，临走还送了我两本书，虽然那两本书到现在都还未来得及读…”。
“就是那个郑贵妃，仗着有些姿色，仗着陛下的宠爱，天天在那里煽风点火，我看她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朱恭仪越说越气愤。
“郡主慎言！切不可乱说！”，刘波听着朱恭仪说话，忙出口制止，并紧张的望向四周，生怕被别人给听去了。
“我怕什么！”我一个小孩子，皇伯伯难道还会让锦衣卫拿了我吗？他平日里可是最疼爱我了”，朱恭仪昂着脑袋，挺着胸脯，一脸的骄傲。
“陛下肯定不会为难你，但王爷少不了又会被一番训斥…”，刘波担心的说道。
“小孩子的事，为难大人干嘛…”。
“就她那个三皇子，天天不务正业，架鹰遛鸟、逗猫惹狗的，上次在宫里遇见，他竟然敢朝我丢石头，那郑贵妃竟也不劝阻，还说小孩子不懂事！”
“要不是父王和大哥拉住我，我怎么都要去把他教训一顿的…气死我了”。朱恭仪有些气不过，小脸涨的通红。
“郡主息怒，宫中之事，极其微妙，今陛下与文官集团势如水火，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上身”。
“而诸王之中，陛下唯与王爷走的很近，极其信任，恩宠有加，所以老奴还是要劝郡主一定要慎言…”。
“司礼监那边传信过来，受陛下指派，今下锦衣卫和东厂均增派了探子，广泛搜罗各王爷公侯和百官的动态…”。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陛下添乱了”。刘波语重心长的朝着朱恭仪说到。
见他说的真诚，可能也确实觉得这事复杂，并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也不想给平日里最是疼爱自己的父亲惹祸，所以长叹一声，冲着刘波说到。
“好吧…我不再说了，但我今日所说切不可让父王知道，否则又少不了被一通说教”。
“那是必然”，刘波回话的同时，也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那护卫，护卫神色一凛，点头领会。
“郡主，那这药铺我们还去吗？”，刘波又问。
“不去了，那书生老板不是都说了嘛，没什么大碍，赶紧回去把脸给洗了，我还要等他给我做那玫瑰精油呢…”，说着，朱恭仪倒是有些期待了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她本就感兴趣的很，加上他又吹得这么神奇，那怎么样都要见见才行。
周王府邸。
客厅正中。
两个中年男人分主次坐定。
但见居于正中那人一身朱红色五爪衮龙袍，头顶一尊翼善冠，虽身体略微肥胖，但面相带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目光总露温和，虽时而闪过权谋，却也带着一丝威严，端的是贵气不凡。
能穿五爪衮龙袍的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大明朝第十代周王，朱肃溱。
而居于下位那人一身绯色官袍，上饰三寸独科花，虽居于下首位，但也气度不凡，面对亲王倒也镇定自若。
“王爷，恕在下直言，您这次到江浙来，怕不是散心游玩这么简单吧？”，那人轻捏胡须，虽然姿态谦卑，但还是笑着冲朱肃溱说到。
“哈哈哈哈，师古老弟，还是逃不过你们都察院的法眼呀”，朱肃溱倒是也不生气，喝了一口茶，笑着冲那男人说道。
而他口中称呼的师古老弟，则正是当朝浙江巡抚兼提督军务王汝训。
朱肃溱说逃不过都察院的法眼，但是也没说错，因为王汝训本就是从都察院起家的，直到现在都还兼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职，从二品官阶。
“王爷此番躲清闲到我这浙江地界来，但恐怕也是不得清闲啊，我刚才入王府时，可是见门口排了好多车马”，王汝训笑着边说边看向朱肃溱。
“哈哈哈，我一早就跟下边人说了，这几日一律不见外人的，不管到哪里都逃不过这些事儿，明知道我不好表态，也做不了主，却非要赶鸭子上架，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朱肃溱也是看似抱怨着说到，其实也是直接向王汝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个时节来自府上的，除了拜码头的，最多的就是奔着试探国本之争的态度来的。
眼下的朝堂，支持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储，就是跟皇帝过不去、对着干；支持立三皇子朱常洵为储，就是跟群臣过不去、对着干。
不表态，谁也不支持，就是墙头草、随风倒，就是跟皇上和群臣都过不去、对着干。
必须要表态，而且必须一条路走到黑，否则根本就没有活路。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申时行、王家屏、赵志皋三位首辅大臣，皆因支持、不支持、不表态等各种原因，如流水一样的被轮换掉，随之无数朝臣要么丢官罢职，要么锒铛入狱…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闻所未闻的。
而这些到自己这里来送帖拜上门的，少数是宗亲来托关系办事的，部分是文官集团代表来劝自己支持皇上立长子为储的，但更多的是来试探一下自己的口风，看看走哪条路活下来的几率会大些。
“卑职庆幸王爷没把我当做外人啊…”，王汝训也是明白人，听朱肃溱这话，立马起身举手相谢。
“师古老弟，言重了，你我自宫中时便相识，至今也有五六年之余，感情自是不必多说，我选择江浙来躲清闲，还不是仗着跟老弟你相熟嘛…这段时日还要拜托你关照啊…”，朱肃溱笑着摆摆手，冲着王汝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