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收服
千夫长的眼底依旧含着深深的讽刺，自高而下地看着青衣，一把将那黑衣女子推了过来，跌坐在地。
“此人你带走，今后不允许插手东南任何事，老老实实做一个看客。”
“我知道，朝廷有朝廷的吩咐，你们也不容易。”
君侯示意了一眼，千夫长点点头，蹲下身来，拿出一枚储物荷包。
“一万灵石，三枚仙品丹药，一个灵级上品法宝。”
千夫长一边介绍，一边将荷包塞进青衣的怀里，羞辱似的拍了拍。
青衣浑身震颤，喘气愈发急促。
他完全不敢相信，前一秒还要死，后一秒却拿了如此多的好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被掌握了把柄的朝廷鹰犬，还是陛下的鹰犬吗？
青衣抬头看向何君秋，对方的身影愈发高大，犹如一头巨兽，将他和张弓月彻底吞没。
“东南演武之后，七杀司就会回京，羽儿也将要赶赴乾清宗，今后羽儿在北边，还得仰赖你们。”
君侯的语气似是在商量，而人却已经走出了门外。
这是命令。
青衣喘着粗气，额上汗流如注，没有丝毫停息。
千夫长蹲在地上，目光如鹰般注视着他。
青衣很熟悉这种目光，这是盯着猎物的目光，以往都是他把其他人当作猎物。
但对方的目光又和他不同，多了几分漠然。
青衣追捕过很多杀人如麻的魔修，都有着同样的眼神，他知道这种漠然意味着什么。
——杀人对他们来说，并非捕猎，而只是某种习惯，就像是早晨洗把脸、饭前洗手类似的习惯。
“认识一下。”千夫长眯眼笑着，“我叫何锋，锋利的锋，今后说不定还要顾大人关照。”
何锋半蹲在地上，低头看着两人，似乎并未给青衣发言的机会，自言自语。
“我，还有手下的兄弟，从小参军，在战场上打拼多年，一群糙汉子，比不了你们京城的待遇。”
“皇上轻飘飘的一张圣旨，我们就得上战场和别人拼命，拼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何锋眯着眼睛。
“是君侯，把我们从尸山血海里面捞出来，擦干净血，给我们高官厚禄、法宝仙丹。”
“我知道，皇帝把你我当鹰，当犬，当走狗。”
“但君侯却把我们当人。”
“整个风雀营五万军士，都是君侯最忠诚的后盾，谁伤害他和他的家人，就是在和我们五万军士作对......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青衣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微微点头。
何锋又看向张弓月，“张大人明白吗？怎么不说话？”
他一拍脑袋。
“哦......顾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一向很讨厌女人，她们太吵太闹，所以对待女俘虏，我喜欢先拔了舌头。”
青衣猛然惊醒，他转头看向张弓月，自己的心腹手下，对方却是满脸惊惧，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你！”青衣牙齿紧咬。
何锋突然露出一抹讥笑，伸出手，拍拍青衣的肩膀。
“开个玩笑，张大人这么漂亮，谁舍得拔她的舌头？只是被下了禁制，三日后自解。”
“不过，我真的拔过很多舌头。”何锋强调了一句。
青衣崩溃了。
这些姓何的为什么都如此疯狂？
何羽如是，何君秋如是，就连一个千夫长何锋也如是！
他彻底崩溃，趴倒在地，双目空洞无神，眼眶之中充斥着血丝。
面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原本坑坑洼洼的面庞，更加狰狞。
浑身汗如雨下，犹如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青衣突然想起，来东南之前，拜见七杀司尊主的那一天。
尊主坐在阴影之中，无人看清表情。
“别想着耍心眼，你斗不过他，明白吗？”
那句话里，藏了太多深意。
七杀司这种倚靠皇权耀武扬威的机构，真的敢去动一个封疆大吏吗？
当你们大摇大摆地监视着军营、官府甚至私宅之时，可曾想到会被一网打尽？
当你仗着圣旨之威去谋算一个弱冠少年时，可曾想到将要面临怎样的报复？
当你尝试去挑动恶虎的虎须时，可曾想过虎怒之威？
七杀司尊主的告诫，时隔多日，才令青衣幡然醒悟。
青衣颤抖如筛，无意识地点头，将怀中荷包好生收下，紧紧抱住。
这位携浩荡天威而来、高高在上的鹰犬，终于俯下身段，摇尾乞怜。
何锋啧了一声，从后门离开。
......
敢在东南几乎所有仙宗和世家面前，上演这么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
恐怕也只有君侯一人。
所有人默默注视着大厅中央那道重新出现的身影。
“东南演武，将于三日之后辰时，两千里外，盘龙山悬镜湖举行。”
“风雀营离火旗即日拔营南下，与山武营会师悬镜湖，若各位无御剑、法宝、灵兽、凌虚等手段，可随风雀营战船一同南下。”
何君秋最后举杯，向四方敬酒，随后一饮而尽。
有侍卫上前为他披上火红色大氅。
烟雨楼悬空大厅的四面大门，全部洞开，江面上的狂风涌入大厅，寒意彻骨。
君侯踏入狂风之中，大氅猎猎作响。
所有人面面相觑，跟着军士们，纷纷来到大厅之外，高阁栏杆。
月色暗淡。
却见身穿暗红色甲衣、密密麻麻的军士已将烟雨楼团团围住，他们面无表情，整齐列队，肃杀之气如云。
在暗月之下，只能看到轮廓，却更为恐怖。
那些未被邀请、或未有资格进入宴会的各世家族人、隐宗长老们，人数众多，甚至包场了烟雨楼附近的数个酒楼和街巷。
但此时，整个天澜江畔的大小街巷，全都被风雀营军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只能在楼台窗边，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风高浪阔，天澜江上。
一行行犹如远古巨兽般的战船，堵塞了江水，上面依旧站着面无表情的军士们。
离火旗帜，遍插江面之上，大风卷动，如火浪奔涌。
船头，一将高喊：“请诸位登船！”
所有军士齐声高喊：“请诸位登船！”
声音盖住了风啸。
在人群中的何羽，呼吸稍稍急促，双目紧睁，深望这一幕。
至此他才意识到，“君侯”二字代表着什么。
一个掌握了东南万里疆域的恐怖存在。
所有的修炼资源、灵药、灵石、天材地宝、功法秘籍，整个东南的天骄俊才，全都笼于一人袖中。
其他所谓隐宗，所谓世家，所食所修，不过是从何家手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点。
何家尚且如此，那天下最大的世家——皇亲贵胄呢？
当修仙世界发展到极致，必然会演变出一个管理庞大世界的最高效机构，那便是官府。
当修仙界的恩怨厮杀演变到极致，必然出现一个杀人职业化的最高效组织，那便是军队。
当官府和军队，将天底下九成九的资源和人才，垄断于少数人手中，所谓的隐世仙宗，如何匹敌？
个人力量，面对这种高效的组织结构，犹如蝼蚁挡洪流，浩浩荡荡，摧枯拉朽。
以大虞为棋局，百姓为棋子，这是父亲和皇帝之间的角力。
而若以天地为棋局，众生为棋子......
何羽深深吸气，久久凝望。
梳着麻花辫的娇俏少女，隔着人群，凝望那名最显眼的金色华服少年。
他的眸子里藏着猛虎。
月小蝶一时间，竟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