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湘妃望月
【第三十五章】湘妃望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刚才能在严钺如此威压下拆招自救,无论是功力、身法、反应和机智程度,程乾都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人群拊掌叫好。
“好你个小师弟,竟有这般以攻为守的妙招!”
严钺长笑一声,身形鬼魅一般欺进,左臂倏忽间便插进程乾腋下,而后迅速圈住了他未持枪的右臂,猛地朝天上一卷。
口中喝道:“给我倒下!”
长兵器最忌贴身近战,程乾此刻再想施展枪法已经来之不及,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已经被抛到了半空,而且从严钺身上递过来的这股劲力不仅刚猛,还十分奇诡,令他半边身子瞬间就麻痹了。
也许数息后这股劲道就自行消失了,但那时他肯定已经从半空狼狈摔下。
“三招不倒”也就不算达成。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程乾必定已经输了。
却见下一刻,他头下脚上,单手托枪抵在地面,枪杆弯成一个极度夸张的弧度,又猛然绷直。
程乾以长枪为弓,把自己当作箭矢,斜斜弹飞老远。
在空中连翻数个跟头,已经将那股奇诡劲道化解,等身体恢复知觉,人已经来到屋顶上,脚尖在檐角一勾,重新翩然而立。
人群沉寂了一瞬,再次轰然爆发出喝彩声。
“喂,”徐力冲旁边的曹波道:“你看懂了么?”
曹波沉默一瞬道:“没看懂……但是,不服不行。”
要知道,以降虎境的实力,从各个方面来说,对于未破五境的武者都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即便只出三成功力、不动用外罡真气和境界威压,也都不是寻常武者轻易所能抵御的。
事实上,严钺也的确信守承诺,否则全力出手,轻轻擦着一点,程乾也都非死即伤。
但此刻连续两次出手,看似寻常,其实暗含极为高妙的武法,却都让程乾用万分不可思议的方式化解……
严钺也不禁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尤其还在这么多武馆后辈们围观的情况下。
当下,再次如离弦之箭般朝檐上的程乾扑去。
“莫跑!”
程乾动用眼重瞳,但还是只能窥到一团高速撞来的黑影,来不及多想,将“五行诀”催动到极致,掠回院落,在人堆里游鱼般钻来钻去,或在梅树间窜高伏低。
严钺紧追不舍,眼看每每便要将其攫住,不是被其他人所阻,便是被环境所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喊道:“喂,小师弟,你这可有些无赖了!”
程乾闻言顿住身形,气喘吁吁大声道:“师兄!三招早已过了。”
嗯?
严钺闻言表情一僵。
四下里哄笑声四起,有人附言道:“没错没错,钺哥你这可都出手七八招了!”
那边,严敖虎也抚须朗声道:“先前确实也不曾规定,不能借用地形躲避,钺儿,罢手吧。
阿乾撑过了你三招攻势而未倒下,是你输了!”
严钺哈哈一笑,转身冲程乾道:“行啊小师弟,有两下子,既然如此,这礼物你拿去便是!”
说完,将那裹着黑山太岁的手帕抛了过去。
程乾伸手接下,心下大喜,连连道谢:“大师兄你真好!一会我多敬你几杯!”
其余弟子自行散去,二人重新回到酒席,段成旭擂了他一拳,“可以啊你小子,真不错。”
一众师兄师姐也都赞不绝口,因为先前确实没人料到,程乾真能在大师兄手下撑三招不倒!
大师兄和他碰了杯酒,认真说道:“小师弟,刚才你的表现的确令我大感意外,该说不说,今后可千万不能浪费这般卓绝的武炼天赋!
你若愿意,将来便同我一道来军中效力,想必立一番事业不在话下!”
程乾神情一凛,点头道:“一定!”
又坐一会,过了子时,早已准备好的下人们燃起烟花爆竹。
整个青原镇都沉浸在跨入新年的喜悦气氛当中。
这一年,正好是大秦立国一百年。
顺庆三十一年。
程乾望着夜空中无数烟花流星般飞起,又次第绽放,心神皆醉。
却不知道,眼前的一切美好,在不久的将来,又都将化为泡沫。
“……”
“……”
盛京,屹立于这片大陆最肥沃的土壤腹地,乃千年雄城,也是如今的大秦帝都。
除夕之夜,帝都上空烟花之盛况,自然不是青州那种边境之地所能比拟,同飘落的鹅毛大雪相映成趣。
全城欢庆,沸反盈天。
而巍峨的皇宫深处,年迈的帝王刚又打了个盹,松开年轻的妃子,自龙床上坐起身,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小福子?”
早已恭候多时的白眉宦官霍福年赶忙抢步而入,视线避开榻上若隐若现的玉体和一室的春光,垂首道:“奴在!”
“传朕口谕,明日起连续三日不用上朝。”
皇上淡淡嘱咐。
“是。”
“对了,明天传太师过来,让他陪朕杀两盘。”
“是,陛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帝王望向窗外,手里伸进云被,捏起一处柔腻,很久都没回答。
良久,感慨道:“这湘妃好生厉害啊。”
霍福年偷瞟了一眼陛下的满头华发,三千银丝,不知该答什么,只得低声又回了个“是”。
帝王嗤笑不已:“是什么是,一个阉人,懂个屁。”
秦顺帝是大秦第二位国君,虽然年岁已然不低,但似乎继承了先帝强悍血统,数十年励精图治却未显老态。
尤其近半年来,白天应付政务,晚上努力耕耘,竟仍觉精力充沛,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宛若枯木逢春。
嘴上说着妃子厉害,实则对自己也很满意。除了愈发嗜睡,其他并无大碍。
皇帝手里揉搓一阵,忽然又有些心痒难耐,挥手让霍福年退下。
霍福年临走前,忽又禀道:“陛下,那护国公已求三次面圣被拒,您看……”
“哼,翻来覆去就那些破事……区区蛮夷,何足挂齿?朕都已经抽调了镇西军援北,那姓魏的究竟还要啰嗦些什么?”
谈及护国公,皇帝脸上掠过一抹厌色。
“不见!”
闻言,霍福年不敢再说什么,躬身退走。
龙床摇曳,传来轻呼声,皇帝唤醒那可人儿,又再努力耕耘。
不知过了多久,鼾声响起,一双莲足轻轻落下,踏着柔软的毛毯,来到琉璃窗边。
湘妃披着薄巾,无声望向京都的夜空,微微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光洒在她的头颈和香肩,俱都勾勒出惊人的弧度。
月色和雪色之间,她是第三种绝色。
秋泓般的瞳仁深处,竟隐隐泛起些微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