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城
“李熠兄弟所言极是。”
周承宗朝李熠拱了拱手,便向四周谷地与林地中的汉子们大喊道:
“【广盛】的兄弟们!该咱们报仇了!”
“杀!”
费承弼和蓟于舟见状,便也立刻鼓动自家的镖局兄弟,朝着四散奔逃的山匪们衔尾追杀而去。
但他俩和周承宗却都立于原地,并没继续剿匪,而是在朝着李熠再三拜谢救命之恩后,便将目光投到司徒傲的尸体之上。
三人时而面面相视,表情不断变幻,最后费承弼和蓟于舟都朝着周承宗努努嘴。
周承宗朝二人轻轻点头,随即就小心的走到李熠面前,道:
“李熠兄弟,我和费老爷子,蓟总镖头,都觉得这司徒傲有些问题;
不知李熠兄弟可否容我检查一下他的尸体。”
李熠早便注意到了周承宗三人的异样。
这让他想起方才费承弼朝着司徒傲惊呼而出的‘三合绝神刀’,以及司徒傲这身明显不合理的高强武功,便也生出了好奇之心。
他看着姿态放的极低的周承宗,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总镖头不必如此拘束,司徒傲尸体在此,你随意就是。”
便见周承宗蹲下身子,在司徒傲的尸体上细细摸索起来,不多时,竟在其衣衫内衬之中摸出了一本略有些泛黄的书册。
他顿时脸色大变,呼吸骤急,持书之手都不自禁的抖了几抖。
不远处的费承弼和蓟于舟见状,顿时快步上前。
两人却没敢走的太近,就在距离李熠与周承宗三尺之处,鼓着眼珠子将目光往书册的扉页上落。
周承宗很快稳住了自身情绪,又将手往司徒傲的脸颊上一阵摸扯,竟很快揭下了一块面皮。
司徒傲,顿时变成了另一个人。
见到这人,周承宗双瞳微凝,脸上露出‘果然如此’之色,便转身对费承弼和蓟于舟沉声说道:
“费老爷子,蓟总镖头,咱们猜的没错,这司徒傲是假的,他是大盗风中枭。”
蓟于舟急声问道:
“周总镖头,你从那风中枭身上搜出来的,是不是三合绝刀门失窃的那本《三合绝刀秘录》?”
周承宗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又将那本书册呈到众人眼前。
便见那灰褐间杂着淡黄的扉页上,铁画银钩的书写着‘三合绝刀秘录’六个墨字。
蓟于舟看的双目大亮,脸上有狂喜之色一闪而逝。
费承弼则是沉声道:“如此一来,便是一切都对的上了。”
李熠忽然问道:“看来三位已是缕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能否给我说说?”
周承宗三人又哪里敢瞒他,便是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出来。
原来在一年多以前,江湖中的一流大派‘三合绝刀门’发生了失窃大案,门内的镇派武功《三合绝刀秘录》不翼而飞。
且不提‘三合绝刀门’的雷霆震怒,只说方才司徒傲使出的‘三合绝神刀’,就让周承宗三人纷纷联想到了此事。
再联系这一年来,司徒傲的性情大变,武功大涨,周承宗三人心中自是有了一番猜测。
也才有了周承宗刚才那一番摸尸之举。
“现在看来,盗走《三合绝刀秘录》的人,就是这风中枭了;
只是不知这厮为何会跑到这【朝天寨】内,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
费承弼目露思索之色。
蓟于舟却是道:
“想这许多作甚,这风中枭死也死了,咱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理这部《三合绝刀秘录》,要不要送还给三合绝刀门。”
“只是这事,还需李少侠来定夺。”
他说着就看向李熠,神色中竟透着几分忐忑。
周承宗和费承弼也是有些紧张的将目光投向李熠。
李熠思索了片刻,意有所指的问道:
“不知将这《三合绝刀秘录》送还给三合绝刀门,可有好处?
能否让他们破格传授这《三合绝刀秘录》中的内容?”
蓟于舟听的若有所思,嘴上则立刻答道:
“这不可能!除非是三合绝刀门中的嫡传弟子,否则绝无资格修习《三合绝刀秘录》。”
“咱们若将《三合绝刀秘录》送还回去,多半还得被他们检验一番,看是否学了此录;
若没有,大抵也就赚个人情,得赠一些银钱,再赚些江湖名声罢了。”
他忽的话锋一转:
“李少侠,不知您能否允许我抄录一份《三合绝刀秘录》?
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他此话一出,周承宗和费承弼微愣之后,脸色便是更为紧张了。
李熠又思索了一小会儿,道:
“三位想要抄录这部《三合绝刀秘录》,我不反对,但你们不怕引来三合绝刀门的报复?
“而且方才费老爷子惊呼‘三合绝神刀’的声音,也被许多人听了去,人多则口杂,便就很容易走漏了风声。”
听到李熠如此说,周承宗三人顿时大喜。
蓟于舟更是兴奋的连连保证道:
“还请李少侠放心,镖局的兄弟们都绝不会乱说;
至于那些山匪,我们自有手段能处理干净,肯定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的。”
“至于被三合绝刀门报复,这几乎不可能;
因为‘三合绝神刀’分为秘传刀法与秘传内功;
若我们只以其内功来增强自身,不到性命攸关之际,绝不显露秘传刀法,便没几个人能看的出来底细。”
周承宗和费承弼都重重点头。
…………
酉时之末,天色渐暮,夕光暗橙,晚霞昏黄。
三楚岭中,朝天寨内,原本的寨匪已被清扫一空,三大镖局的汉子们占了进来。
在周承宗,费承弼,蓟于舟三人的指挥下,镖局汉子们将寨内掘地三尺,整整挖寻出了一万多两存银。
而后,便是大秤分银,人人都有近百两雪花银分到手。
再将几十大坛子酒搬出来,大块大块的猪牛羊肉烧的熟透,近百名汉子便是恣意的畅聊畅饮,大口吃肉。
星月渐现的夜幕之下,处处火把将山寨照的亮堂堂。
有些汉子快意至极时,竟是高声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有些汉子似乎想起了死去的兄弟,便有些悲沉,但很快就被相熟的朋友拍了拍肩膀,或是擂了擂胸膛。
待到一碗酒饮下,大家便又大笑起来,哪怕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却仿佛也不觉得痛了。
更多的人则是在山寨内的露天坝上,席地围坐在熊熊篝火之旁,目光时不时飘向聚义厅中。
那里,李熠正被周承宗,费承弼,蓟于舟三位总镖头,以及三大镖局的所有大镖头们围贺着,奉承着。
汉子们看的羡慕不已。
不少人都发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
夜越深了,夜幕中的皓月也更明灿了,白玉光洒四方,衬的群星暗淡而渺小。
韩平与陆沉挨坐在一小堆篝火旁,各自脚边有着一小坛酒,望着眼前腾腾跳跃的赤色火焰,目光幽幽。
“陆兄,你看现在的李兄,像不像这天上的月?总镖头他们,又像不像皓月旁边,那些围簇的星?”
韩平提坛饮上一大口,说话时便喷出一大片酒气。
他双眼中火苗跳动,脸上隐有醉意。
陆沉也有些醉了,他脸颊通红,眼神迷离,闻言便道:
“像!怎么不像?众星捧月,当真何其快哉!
可惜咱俩只是萤火一般的小角色,以后再见李兄,怕是会不自在咯。”
韩平听的有些沉默,他又看了看他那只剩半截的右臂,便更消沉了些,忽而笑道:
“管他呢,反正李兄救了我的命,我这辈子都念他的好。”
“至于现在,来,咱俩先喝个痛快再说。”
…………
星明月灿,星隐月沉,一夜倏忽而过。
翌日,三家镖局同下三楚岭后,便是分道扬镳了。
又数日后,周承宗,李熠等人返回了淮水城。
李熠回家去了。
但其余人却是被周承宗带到了【广盛镖局】的内院里。
“诸位兄弟,之所以把你们都留下来,是因为我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周承宗对众人沉声道:
“李熠兄弟的实力,你们也清楚,原本我是打算请他来做咱们镖局的总镖头,我给他当副手。”
“但他却不接受,他的意思是,不想太高调了,就平平淡淡,符合常理即可。”
“但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这个当总镖头的,总不能一点都不表示吧?”
“所以我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立刻成为咱镖局的镖头。
只是为了顺应常理,我便准备将杨铭,韩平,陆沉,苻文山等人,都一并晋升为镖头。”
“诸位兄弟,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韩平等人,连镖师的实力都远远达不到,硬将他们连破两格提为镖头,这太不合规矩了。
只是一想到此事之因乃是李熠,所有人便又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而且,只是片刻后,三名大镖头就相继出言支持周承宗。
众人见状,便也都纷纷赞同。
韩平,陆沉,苻文山等被提拔的人倒是没好意思出声,但脸上的喜色,却怎么都掩不住。
周承宗见状,又让大家统一口径,抹去了李熠在三楚岭上的战绩,便就让众人散了。
…………
当日傍晚,【广盛镖局】举办了盛大的筵席。
镖局之内张灯结彩,爆竹阵阵响声不绝,周承宗又请来了城中著名的戏班子和说书人,大唱大讲。
场面当真是热闹至极。
筵席之上,周承宗宣布了三楚岭大胜,重开此地镖路之事,同时也将杨铭,李熠,苻文山,韩平,陆沉等人提格为镖头。
这让众人在大喜之余,又是大哗。
毕竟哪怕是杨铭这样顶尖的镖师,距离镖头的实力都还差不少。
更别提韩平这种残了右手,在趟子手中都有些垫底的人了。
虽然大家钦佩他们二上三楚岭,但总不至于,就凭这个便打破镖局维持了几十年的晋升规矩吧?
于是有人反对。
但反对之人顷刻间就引来了三位大镖头,十二位镖头的齐齐怒视,吓的再不敢多言。
而后又看到,所有的大镖头,老镖头们,都齐齐去给新晋的镖头们敬酒,尤其是对那个叫李熠的俊朗少年,最是热情,甚至是…感激,恭敬!
…………
亥时初,月如冰盘,天上星与地上灯相映,淮水城中,依旧繁华。
周承宗引着李熠从镖局中出来,走到不远处一条幽巷尽头,沿着满布苔痕的青石阶,打开了一扇有些斑驳的双开木门。
一座清幽雅谧的独户小院,便是出现在两人眼前。
院子的主体是一座青砖黛瓦砌成的屋宅,院内有一口青石井,种着一颗枝叶茂盛的桂花树。
院墙边绿藤成荫,开了些星星点点的各色妍花,夜风一吹来,花叶作响,莎莎有声,幽香盈院。
“李熠兄弟,这院子入则幽静,出则繁华,距离咱们镖局很近,又适合闭门练武。”
“关键也不是很贵,与李熠兄弟你如今的镖头身份正是匹配;
今日下午回来时,我就吩咐人将院子屋子都打扫干净了,桌椅箱柜,床单被褥,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李熠兄弟你随时可以住进来。”
周承宗爽朗的笑道:“李熠兄弟,如何,这座院子,可还入得眼?”
李熠静静听着,又放眼看去,见到那月光如水,在桂花树和藤叶草花之上溅起一片蒙蒙银雾,又透过这些草树叶花的枝丫间隙,在院子里斑斑点点出幽幽暗影。
“总镖头有心了,我很喜欢。”
“李熠兄弟喜欢就好。”
周承宗说着,忽然正色朝李熠一拜:
“李熠兄弟,赠功之恩,无以为报。”
他又再拜道:“救命之恩,更大于天。”
随后他看着李熠,正色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便不再提这事了;
只盼李熠兄弟你也莫要和我客气,日后若有需要我老周搭手之处,只管开口,【广盛镖局】,任兄弟你予取予求。”
李熠摆了摆手道:“总镖头不必再这么客气。
你和费总镖头,蓟总镖头,都给了我五千两银票,这些事便了清了。”
“以后咱们正常往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