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场雨结下的缘分
“嗯，嗯，好的好的，我服从领导安排，就这么办吧。”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个圆头圆脑，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缓缓挂掉电话，前一秒还在电话这头满脸的堆笑，后一秒放下电话的那一刻又撂了下来。但还是有些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个大叔五十来岁年纪，一身西服像是紧紧裹在身上一样，毫无笔挺之说，颇有几分喜剧演员的模样。
大叔双手杵在桌子上，两个大拇指不停翻着圈，两条短粗眉紧锁，一双小眼睛中泛着失落的微光，此刻无数思绪汇成画面正从这眼中飞速闪过，桌角的玻璃烟缸映入眼底，大叔顺势从怀中衣兜掏出一包烟，打算来上一根解解心宽...要说人不顺的时候，干什么都背，火机“啪、啪”闪着火却喷不出火来，香烟点不着，大叔本想拿下来掐在烟缸里，可停顿了片刻，却又放回到桌上，右手一伸抓过电话，左手跟着飞快拨号。
伴随着嘟，嘟几声响，那边接通。大叔看着桌子上写着有关邻国购岛闹剧的新闻，口中说着：“章主任么？来一下办公室，有急事，嗯，好。”通话的时间听起来比拨号的时间还短。
大约几分钟之后，咚咚敲门声响起，“进！”大叔也来不及整理衣领，开门而进的是一名女士，一身灰色职业西装，齐肩的短发简洁有型，相貌端庄，皮肤白皙，是个典型的东方式美人，年龄大概刚过四十五六的样子，不过身材却保养的很好，双腿笔直修长，乍一看倒是很容易被误会成退役的模特。就这么一位，便是刚刚电话里的章主任。
“王校长，您找我什么事？”主任说着，不知是天生性格如此还是有什么事情导致，她的声音透着些许冷冽。
“...”王校长看着章主任，似乎是在斟酌词语，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说：“刚刚教育局有打电话来...”
不待他说完，这个章主任情绪一下子便激动起来说道：“啊？他们怎么说了？”
“那边的人说，如果新学期开学我们学校招生计划还不能达标的话，就会考虑停止学校继续运行了。”
“那，那咱们呢？咱们会怎么办？”章主任追问道。王校长嘴角动了动说：“我们大概率会被并入南校，或者被安排到其他的学校。”
“这...”章主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那多少才能达标？”
“教师增加二十人，新生报道满一千人......”王校长低着头说：“对不起，这是我能往下压的最低数字了。”这时候，他重新拾起先前放在桌子上的那只香烟，说也奇怪，赶这工夫火机又灵了，“啪”的一声脆响就点燃了香烟。王校长深深吸了口，二指夹着香烟在脖子前缓缓划了一道：“换句话说，我们完蛋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王校长所在的朗澜中学正面临自建校以来的最严重问题——生源危机。
朗澜高中最早可追溯至一百多年前，由当时的外国人所建的西式学校，据说开始对标的是国际知名大学规划的，但设计者显然没考虑到当年的实际情况，后来时光流转岁月蹉跎，外国人走后这所象征知识和文明的学校却留下来被继续使用发挥它的价值。
王校长所在的朗澜中学，地处松北市西城区的北部郊区，这里是起伏缓和的山峦，山峦上覆盖着茂密的针叶林，使其远远望去像是一座森林中的城堡。
然而这样的朗澜高中至少截止到二十年前，还是松北市名气最大的高中，只是当是出了一个非常恶劣的事件导致朗澜高中的口碑持续下滑，再加上十余年来持续的内耗和教育局“百花齐放”的政策，使得越来越多曾经被打压的高中陆续翻身，重点大学升学率逐年拉高，再加上南城区本身作为市区的经济中心，优秀的教育资源，人流量都尽数聚集在此，种种因素导致了朗澜高中渐渐在这场教育界的“军备竞赛”中逐渐名列后茅，全靠位于南城的南校区苦苦支撑，不明所以的人都以为朗澜竟如何堕落......
最后，教育局研究后决定，如果新学期朗澜学校招不到新生三千人的话，就取消运行资格，名下教师择优分配。经过一个夏天的软磨硬泡，校长王鸿吉磨薄了嘴皮子才终于将这个数字砍到一千人，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朗澜”来说依旧是个天文数字。
“校长，”章主任的声音透着坚定，“还有时间，我们再搏他一搏，大家都不忍心看着辛苦经营的家就这么倒下。”
王校长看着这个最精干的手下，不知想着什么，过了半晌方才缓缓点头，目光从先前略带自责又疲惫中走出来，沉声说道：“若是朗澜亡在我的手里，我实在是太没有脸面对前任数代校长。”
章主任看着他额上白发，安慰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就好了。”
王校长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虽然我很不想，很不堪，但为了朗澜，我也豁出去了！”说罢他先前颓废的眼神猛然一换，一拍桌上报纸说道：““全体教师，会议室开会。启动A计划！”
......
透过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似乎可以看得到远方繁华的街市。
看得尽人间美好，却听不到车马喧嚣。
这个城市的每一个今天，都比昨天更繁华。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风景，还能继续看多久？
何薇心里这般想着。
作为学校里最年轻的教师之一，何薇在学生中的人气也是相当高的，虽说朗澜近几年的升学率惨不忍睹，不过她门下的学生语文成绩都是相当的棒。然而如今教育局一纸敕令下来，亲戚朋友都劝自己早作打算，可是她喜欢留在朗澜，喜欢这里的环境更重要的是离家近，如果调到南城区派系林立的一众高中去，或者东城区那几所高中的话，她都要多乘车40分钟驶过跨江大桥，那样的生活，说真的也太没质量了。
此时此刻，想到从前的事，伴着窗外景色，不免有些伤感。耳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王校长的话。
“...还是得由你们老师发动起来，宣传宣传，先招些有实力的同事加入我们，师资力量上去了，生源自然就有了...”
章主任轻咳了两声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们要宣传一下，宣传一下咱们的优势。”
王校长不股众人奇怪的表情，眉头紧皱道：“我知道这很龌龊，你们怎么看我都没关系，我在朗澜工作了二十五年，我舍不得这个家。”
何薇收回溜走的神，跟大伙一起高声说着：“明白！”
唉，说是明白，明白什么了？
何薇愁容惨淡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总不能像个销售一样见个人就问：“您好，请问您家孩子升学转学的打算么？”
再者说，校长那个营销招生计划也，太不靠谱了吧？
手机的短信提示又响起来：
“薇薇，你那边怎么样？我跑了一天，招来三个学生。”是同事晓晓发来的消息。
“还能怎么样，没信儿呀！”
“唉本姑娘不行了，跑不动了，说今晚上下大雨，我可不跑了，你也早点回吧，实在不行明天再搞嘛。”
“嗯嗯，我再转转。”何薇苦笑着发完消息，一滴水滴便掉在了屏幕之上。
一滴，两滴，雨水瞬间连成了线。
糟糕！何薇缩着脖子夹着包，踮着小凉鞋，迈着小碎步朝着公交站亭跑去，初秋的雨水还带着夏天的脾气，哗啦啦一股脑倾盆而下，眨眼间何薇上身便被打了个透，可她哪里还顾得上，脚上还穿着带跟的鞋，不注意看脚下的话很容易崴脚，得，就当自己倒霉好了。
她心烦意乱，脚上碎步不停，可算到了公交站亭却刹不住车，直接朝着一根柱子撞了上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