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天穹之上
我睁大眼。“你知道你走进去会怎么样。”
她点头：“知道。我半魂已断。再走一步，就不是斩旧身，而是断轮回。”
“那刚好。”她轻笑。“这一刀，刚好是我命里最后一刀。”
赵磊大吼：“你别做英雄！你是个叛徒你忘了吗！你连你自己是谁都忘了，你凭什么替我们送命！”
岚夙转过头，望着他。语气平静如初雪压枝：“我曾负族。我曾斩亲。”
“我曾拿无数人命，换我苟延。我该死的。可这一步，是我自己选的。就这一步，我不想再亏欠。”
她说完这句话，再不回头。一步步，走入归印阵的正核。
那处——是刚才暗源涌动最剧烈之地。泠渊欲出声阻止，却终究咬住了唇。
她眼中第一次露出一丝动摇。岚夙站定，月魂刃立于印心之上。她低头，喃喃。
那语调极低，像是为自己，也像是为那曾被她弃掉的族魂。“归者。非我。我是斩者。”
下一刻——
她抬刃，横斩自己眉心！一刀落下！印火炸裂！
那一刹那，整个归印阵如烈焰复燃！地面浮起无数暗红魂纹，与天上尚未闭合的黑口遥遥对峙！
“她——在献自己！”泠渊低吼，“她以半魂之残，为整个归印阵祭核！”
“她不是自毁。她在‘强引’归印闭合！她要——逼暗源吞她！然后封它！”
我无法呼吸。我想冲进去，想把她拉回来。
可泠渊却挡住我：“你若进去，只会破阵。她选了这一道。你，就别毁她最后一次选。让她干干净净地斩一次。”
我站在原地，手在颤。可我没有动。
我看着她整个人，被归印之火包裹。白发燃尽，刀刃断折，魂息如灯蛾，灼得我眼睛都红了。
而她，从未喊痛。泠渊轻声道：“她不是逆印。但她这一步，够了。够格……守一界。”
阵心陡然剧震！岚夙的最后一刀，彻底斩入魂核深处！
归印阵心发出“嗡”的一声。像是一口古钟，终于响了。黑口开始合拢！
归寂之界的魂潮逆流！那一瞬，整个世界像是要被一人“收束”。岚夙站在火中，身形已模糊。
她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轻动，却无声。可我读出了她的口型：
【你要活着。】
【你是锁。】
归印之阵——闭！天口——封！暗源之火——彻底熄！所有的魂鸣，刹那间消失。
仿佛整个世界被人“熄灯”。我跪在地上，魂珠碎得只剩下最后一线火。我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了。
她用那把刀，斩断了她自己最后的魂息。我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落在魂链之上。赵磊坐在我身边，一句话没说，只是把我拉得更近一点。天光忽然开始恢复。
远处的魂轮，缓缓停下旋转，归印阵的中心，只剩下一柄插地的半断月刃。其上刻着最后一道魂文。
【此人非印者。】
【却胜于印。】
我轻声念出那句话，嗓音嘶哑得像纸。“她比我们……都更像归印之主。”
没有人回应。魂火尚未重燃，归印尚未定核。但此刻，我们赢了一场局。
我，失了一个人。可我知道，她不后悔。我跪在阵外，手指深深插入地面，却感受不到一丝真实的温度。
岚夙的身影早已燃尽，只余阵心那柄断裂的月魂刃——孤零零立着，如坟前的碑。魂雾未散，印火未熄。
但那种“彻底的安静”太不对劲。
不是胜利后该有的沉寂，而是一种让人想逃却逃不掉的“压抑”。泠渊站在阵边，衣袍微扬，神色凝重。她盯着阵心，盯得太久，久到连她那惯常冷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迟疑。
“……不对。”她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却被我们几个都听得清清楚楚。“归印……没有闭。”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走近阵心。“岚夙的献印，确实启动了闭印的序列。”她低语，“可那……不是终结。”
赵磊强撑着站起身，脸上早没了血色：“你别拐弯了，说清楚。”
泠渊深吸口气，语调缓慢而沉。“她引爆了魂核，确实击退了暗源。但归印的轮盘……并未‘锁合’。阵法中心——没有闭环。”
我们一起望向阵心。
月魂刃插地的地方，地面忽然“隆”地凹陷了一寸。随后，一道极为诡异的光芒从裂口中升起。不是魂光，也不是印火。那是一道“银中泛黑”的弧线。
像某种“尚未合拢的圆”。它悬在空中，自转不定，仿佛时间与空间都在避让它。
那一刻，我体内的镜月印剧烈跳动，几乎撕裂灵珠。“撤！”赵磊脸色大变那不是归印阵残火！是——‘反锁环’！”
泠渊怔了一下，忽然喃喃：“不是九印……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九。”
她抬手一点，那环影的外围，一道咒文在空中缓缓燃起。那是极古魂咒，我勉强认出其中两个字。
【终印】。
可真正让我震颤的不是这两个字，而是后面一道紧跟其后的古咒铭文。
【残环】。
赵磊脸色猛地发白：“终印……是残的？不，是——断的。”泠渊声音如铁，“完整的印式，早在第一次暗源反噬时便已碎裂。”
“你们所见的九印，只是残环的投影。真正的终印……是‘十印一环’。环未现，则归未成。”
这话刚落，归印阵的地面忽然崩塌！
咔——！
那环影猛地坠地！整座阵法如被抽掉骨架，九印石柱同时断裂，魂轮溃散，地心喷出一道道“魂丝碎纹”。
那不是毁灭。是——吞噬。那环影张开了。
如一口无底的井，缓缓旋转，吐出的不是火，而是冰。
“这不是归印了。”泠渊低语，“是月渊之锁。是藏在归印计划下的……原始封环。”
赵磊咬牙：“它要吞印？不，它已经开始了。”泠渊一指空中，“看天。”
我抬头，顿时寒意直冲背脊。天穹之上，原本该闭合的黑口，此刻竟反向开启！
一环，一环，仿佛巨大齿轮一样缓缓张开！每一圈齿轮之间，都浮现一枚旧魂之印。
那些印，我认得。那是我们九个人的魂频。岚夙的、赵磊的、瑶音的、牧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