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嫖不香吗，干嘛花钱
他脚步顿了顿。
《燕京文艺》韩春明是知道的，在五十年代创刊，首任主编老舍，《雷雨》的诞生地，1980年正式更名成《燕京文学》后，影响力达到巅峰。
汪曾祺的《受戒》，就是在更名后刊载的。
老先生那种宠辱不惊的心态，非常值得后人学习，而且他还很会做饭。
上辈子，韩春明就是看完这书，才突然萌生向老先生学习的想法——
干餐饮！
“这么说起来，老先生还是自己领路人呢。”
这关系不就扯上了？
人嘛，出门在外面，名头背景可不都是自己给的？
想到这儿，韩春明一乐。
现在的《燕京文艺》尚未改名，刊载的内容也处于墨守成规，抱残守缺的状态。
但饶是如此，在国内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走到摊前随意扫了两眼，硕大的标题很是醒目，当下已经发行到第七刊，连载的是部短篇小说——《从森林里来的孩子》。
“爷们儿，来一份？”
摊主脸上挂着笑，真诚的语气，让对面的韩春明差点没忍住真来一份。
趁着对方低头整理东西的功夫，韩春明心里嘀咕了一句：
“白嫖难道不香，干吗花钱？”
头一歪走了！
不远处，涛子已经挪到城墙边上，一群小年轻正忙着起灶，知青返城工作难，为了缓解就业压力，干脆办起了青年茶摊。
两分钱一碗的大碗茶是通货，北冰洋汽水一毛一，妥妥的轻奢。
四九城现在860万人口，再加上外地来出差的、游玩的，每天要从这儿经过的人流不计其数，而且正赶上夏季，这小小的大碗茶生意，居然做的相当红火。
要不这群眼光极高的精神小伙，哪能拉下脸干这工作？
只不过，目前的茶水摊子还是公家的，别看一群人忙的热火朝天，其实到手的钱真没几个，远不如工厂企业来得实在。
韩春明来到近前，拍了拍李成涛肩膀。
他正操着还没睡醒的舌头，磕磕巴巴地跟小姑娘唠嗑呢。
那闺女急得一头汗，眼睛直眨，估摸着是想把涛子支走，但面皮薄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边上支楞摊位的青年们也没闲着，偷摸摸地暗笑李成涛结巴，那想笑又不敢出声的小表情，简直快憋出内伤来了。
看上去挺气人的。
韩春明特仗义，勾着涛子肩膀，嘿嘿一笑：“抱......抱...抱歉，我这——”
“......这，这......”
“哥......哥们，讲话.......”
还别说，这货学的是真像，结了半天，像是实在憋不出来了，最后干脆嘴巴一闭，不说了。
反正只要他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一定是别人。
小青年们没看出他的尴尬，停下手上的活，眼神没什么善意，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看热闹，已经开始起哄了。
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刚才那个还能说几句，可后来这位，急得大家伙想尿尿。
“这哥们儿讲话咋啦？”
“您倒是说啊，哎哟喂，哥们儿你真是把我急坏了。”
“大早晨跑咱这儿练相声来了？”
有人打了头，跟着就有人接着打趣。
这个年代的友好，并没有体现在所有人身上，不少刚返城的知青，身上愣头儿青味特重，脾气也不见得多好。
加上工作的不顺心，心里都憋着股野火。
眼下这群人，嘴巴里尽管没那些不好的词儿，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调侃。
大早晨没人买茶，他们稀罕着找乐子。
韩春明清楚这群小处男在想什么，冲说话那人挤了挤眼：“我这哥们儿，讲话就是故意的。”
说着，反手指了指自己鼻子：“瞅见没，哥们儿也是故意的，大早晨也没几个人，这不是怕你们无聊吗？”
“嘿！你这人。”
一个男青年忽地窜出来，道：“大早晨不务正业，出来当街溜子，来咱这显摆来了？”
“街溜子怎么了？早晨不上班出来溜达，搁您这就是街溜子？你知道咱京城有多少待业青年吗？”
“！”
小青年一愣，眼神里透露着茫然的无知。
“不知道了？”
韩春明两个食指一架，放大了声音：“听好咯，十万！你刚才是在骂这些人都是街溜子？信不信哥们儿现在就去问你们领导，是谁教你们歧视劳动人民，歧视同胞？搁这儿搞阶级优越感？”
“你！”
小青年脸色一变。
“你什么你？”
韩春明回身一指：“知道那是哪儿？那是天安门，在这儿显摆阶级优越感，对抗人民，你是想搞资本主义复辟？”
“你，你别胡说八道。”对方脸都吓白了，小碎步后退。
其他人也都傻了眼，自己怎么就被扣上阶级帽子了？
这玩意，谁能接得住？
也没人敢接啊！
其实，韩春明也没打算怎么着，就是见不得对方那副笑话人的模样，再说了，他可不是剧里的韩春明，啥事儿都做老好人。
结果自己受了一肚子委屈没地儿说理去。
李成涛脸色涨的通红，赶忙拉着韩春明就往停自行车的位置走，边走边骂：“春明，你......你，你这是干嘛？”
“你傻了？”
韩春明脸一沉，饶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憨还是假傻？
人一群小老爷们，都没好意思跟那姑娘家说话呢，你倒是好，不嫌自个儿脸大，凑上去就神白活。
也瞅不清那群人眼色，搁那儿急半天，尽给人看笑话了。
韩春明想了想，收起严肃表情，笑着问道：“涛子，你听我这么说话，着急不？”
“我......我不急。”
“我急！”他一瞪眼，招了招手：“给你支个招，能改掉这习惯，想不想听？”
“啥，啥招？”
正纳闷的李成涛一听，赶忙凑过去。
韩春明大屁股坐在自行车后面，撇了眼茶水摊：“哥们儿下乡时，听村里老人说，就您这症状，只要犯病了，就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千万别舍不得用力。”
“你......你，就吹吧你！”
“真的，见效贼快，平时说话也甭紧张，尽量慢点儿。”
李成涛挠挠头，总觉得这家伙是在打趣自己，真想踹他一脚，但出于革命战友情分，还是保留了，一抬腿跨上了自行车。
“现在去.......去干活？”
“走着！”
四九城到处都是胡同，走街串巷，两人开始打听哪里有废旧的自行车，然后上门收购。
涛子此刻干劲十足！
总觉得，小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