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太极拳
李青山,便是他在梦中的身份。
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位龟形鹤背,须髯如戟的白发老者,正是陈源年在梦中的爷爷,年已逾百岁,但整个人看上去却精神矍铄,精气神甚至要比一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要好。
这就是当代真武山的第一真人,张真人。
“是小山啊,现在也就是你每天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唉,人老喽……”
陈源年:“爷爷不老,一百岁,正是奋斗的时候,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爷爷您这点年纪,正值壮年呢。”
“一百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哪里来的歪理邪说。”
张真人笑了起来,摸着乖孙的头,道,“八千岁?那就是仙人咯,爷爷我不过是肉体凡胎,这个岁数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了。”
“仙人?爷爷你不就是仙人吗?你要是半截子身子埋进土里,那全天下的人就都成萝卜了——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地面上。”
陈源年充分发挥着目前这具身体的年龄优势,变着法的讨老爷子开心。
但是这话还真没说错。
去年甲子荡魔,老爷子大发神威,下山一趟,败无敌手,还把天下第一神剑给抢了回来,现在正在大殿里供着,松懈了许久的江湖人这才惊觉,张真人犹未老也。
不过这样的一位张真人,陈源年自然不可能仅靠嘴甜,就能在一众徒子徒孙中脱颖而出。
“爷爷,昨夜雷雨交加,孙儿受惊,当年那份古籍却突然回想起了一部分内容——关于百日筑基的。”陈源年如此说道。
除却张真人对自己父亲的内疚,对自己这位三代中年龄最小的宠爱,再有就是他所编撰的这份并不存在的古籍了。
于是乎,年仅十岁,他就已经将真武山上适合的武学学了个大半。
什么《猛虎拳》《真阳剑》《龙雀桩》《白鹤身法》等等,这些功法放在仙墟数千年的发展里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同等级别的拿出去至少也是价值不菲。
更遑论还有张真人的亲自指导。
这笔钱如果花在仙墟,他的那笔拆迁费怎么顶得住?
果然,出来混,还是得靠背景。
“嗯,让我想想……百日筑基,是一个打地基的过程,奠定未来修行的基础,以气机在体内行走,冲开病灶以不断转换路线,而每冲开一个病灶,身体便强大一分。”
“嘶~”
陈源年没有想到,张真人居然这就已经开始实验了,“爷爷,你没事吧?”他问。
“无碍,不过小山,你确定你没有记错?这怎么会如此之痛,如撕心裂肺一般。”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嘛。”陈源年小声道。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张真人若有所思,随后问道:“那你可想起了这百日筑基的气机行功路线?”
陈源年摇头,他曾经尝试过,但仙墟的百日筑基之法,在这方梦境世界中似乎并不适用。
如果真的按仙墟的经络路线来,恐怕要七窍流血而亡。
但随后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爷爷,你虽然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与仙途背道而驰多年,浊——书上说,如此浊气日重,怕是不好冲开气机。”
“无碍。”
张真人摆摆手,脸色虽然沉重,但上扬的眉色却也昭示着他的心情。
强如张真人,也一样难以逃脱修仙的诱惑,或者说,他的大半生都在追求仙道,甚至已经摸到了一二门槛——百岁老人还能压得全天下喘不过气来,强悍如斯,这不是武道能做到的。
他摸了摸陈源年的脑袋,看了看真武山的一片白雪皑皑,笑呵呵道:“爷爷这回可是要多谢你了,爷爷最近带回来一把好剑,今天传你《真武七剑》,可好?”
“《真武七剑》,练了可能增长气血,淬炼筋骨?”
张真人摇头。
“不学不学!”
“那我这里还有一套横练之法,名曰罗汉身,练之大成,筋强骨壮,寻常刀兵难以近身,可好?”
听上去不错。
但陈源年可是仙墟出生,明白在百日筑基未完成之前,经脉不通,尚未链接天地,这罗汉身固然可以锤炼筋骨,增长气血点,但可同样会导致浊气日重,需要另花大量的时间来除此沉珂。
不值当。
于是他摇头:“我父母皆死于那群大和尚手中,少林功法,我不学!”
闻言,张真人不由一默。
他座下七徒,全都当作亲子一样看待,自老五,也就是李青山的父亲死后,现在真武七子的名号已经不在了,只余下六个。
“这也不学,那也不学,怎么,非要是仙人的术法你才肯学么?”张真人佯怒,随后问道,“那太极拳呢?这是我自创的一套拳法。”
听到这里,陈源年眼睛不由一亮。
“……”
真武山上,寒风吹动松雪,漫山寂静。
只见一老一少在山顶上打着拳。
山巅云海翻涌,张真人一袭灰袍立于虬松之下,掌心虚托着半片被冰霜凝住的松针。
“莫盯着老道的手,”张真人忽然轻笑,松针在他指尖一寸寸化开,蒸腾的雾气竟在半空凝成阴阳鱼图案,“看天。“
陈源年在其后一板一眼的学着照做,闻言茫然抬头。
正见铅云密布的苍穹裂开一道缝隙,朝阳与月影同时悬在天际,金白二色光芒交织着泼洒在云海上。
“太极者,无极而生,”张真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每一步踏出,积雪自动旋成卦象,“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他的起手式明明慢得能看清衣褶颤动,身后却拖出七道残影,或如鹤舞松巅,或似巨龟负岳。
积雪簌簌浮空,随着他袍袖翻卷凝成两条游鱼,一黑一白咬尾盘旋。
这时,张真人的残影突然归一,掌心按向暴雪笼罩的断崖。
轰——!
十丈外的雪幕豁然洞开,露出青黑岩壁上深达尺许的拳印,边缘焦黑如雷击。更诡谲的是,数十根冰棱悬在掌印四周静止不动,细看竟组成一幅先天八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