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诺如金
微符山，也可以叫叶家山！
叶初天，是二长老乾土道人的孙子。
叶初雪，是山主灵微真人的曾孙，掌事符云道人的孙女。
而清篆道人，是叶初雪的四姐，自然也姓叶！
整个微符山，隐隐被一个叶氏宗族牢牢把持着。
若新鲜血液的灵根强劲，则自会安排嫡系子女联姻！
这么一来...
直接保证了整个微符山的高端修士，都是叶家人！
叶家，亦因此和微符山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于最底层，灵根并不突出的修士，凡人...
便只能做那贡献点最为薄弱的灵务，负责杂事！
山中平日素以道号称呼彼此...
整个叶家，悄无声息的隐藏其中，所有人恍无若觉！
‘是仅有微符山如此，还是七大仙山皆是？
这无解的阳谋...
是立族之策啊...’
李九心中默叹，眉梢微蹙。
他并不反感微符山的此举。
尽管他们有着他们的用意，但从来都未曾伤己。
甚至，还因此惠及自身。
若这三年中，没有叶初雪的法武砥砺务，别说突破练气二层，恐怕他连符丹之术都无法专研...
不但极大程度的浪费了桃花树重塑符丹加点的功效...
还极有可能为静心殿大堂所需2贡献点一天而发愁忧虑，从而在灵务阁接取着3，4点一天的灵务，浪费光阴。
如此，这便是恩。
在这个民不果腹的乱世，纵是纤芥之善亦若稀世之珍，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既然是恩，那便得记。
他眉梢微蹙，只是有股莫名的淡淡萧瑟涌上心头罢了。
世俗人人都向往仙山，渴望成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师。
可谁又知道...
众人渴望的仙门，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世俗呢？
真正的仙...
该这样吗？
“阿九...”
叶初雪双颊绯红，双唇轻颤，明明只念了两个字，却磕磕绊绊，仿佛耗尽了力气。
她怯生生看向李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像只可怜的小兽，带着几分令人心疼的怯懦。
李九抬眸，望向眼前这般情态的叶初雪，心中默默喟叹。
他是知恩图报之人。
且本便是孤儿，无牵无挂。
成为赘婿又如何呢？
既能报恩，往后在微符山的路走的亦更顺些，是双赢之举。
可...
他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
“初雪，对不起...”
一声满含怜惜与无奈的叹息声，悠悠地散入风中。
“为什么？”
刹那间，叶初雪身躯狠狠一颤，如遭重锤。
澄澈的眼眸里，一层淡淡的水雾迅速弥漫开来，满是黯淡。
李九默然，缓缓讲述了五年前，那桃花树下，他和陈十私定终身的故事。
“所以...
你是和那黎家女一样，心里，有着忘不掉的人？”
叶初雪声音颤抖，不知不觉间，眼眶中已蓄满泪水，恰似即将决堤的清泉，每一滴都饱含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李九先是点头，继而摇头，沉默不语。
良久，淡淡道：
“你听。”
叶初雪默默落泪，可凭借灵气加持的听力，外界声响仍不断灌进耳中。
...
“云洁...
难道整整十三年的时光，都没有一点一滴消耗掉你们的感情吗？
你真的...
那么爱他吗？”
季勇低头不语，眉头紧蹙，脑海中思绪万千。许久，他缓缓抬起头，发出一声饱含沧桑的长叹。
他本以为，黎云洁会更加坚定的说是。
可...
出乎意料的是，黎云洁却摇了摇头。
那张美丽的精致脸颊上满是坦然：
“不，并没有。
时间，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它会带走你曾经忘却不了，爱到骨子里的人。使得你纵使相逢，亦不再心动，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它会抚平你曾认为毁了你一生，痛苦不堪的经历。使得你能大大方方的当笑谈说出，波澜不惊。
它会让你的回忆渐渐淡化，如镜中花，水中月，止痛，亦忘情。
整整十三年过去，占据了我生命的大半时光...
我怎么会爱意依旧呢？
他的脸颊...
甚至都在我记忆中渐渐模糊不堪了...”
黎云洁的话语过于惊世骇俗，使得季勇惊得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呆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如同蚊蝇轻鸣：
“那你却说，宁嫁屠夫郎，不做仙家妇...”
“我说的都是真的。
若回到十三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那时的我，在乎的，从来都是他付出了多少艰辛，过得安不安稳，开不开心。
可十三年后的如今...
纵使我依旧是我...
他还是他吗？
季叔你也说过，或许他一心寻道，忘却红尘，更或有了新欢...
他已不再是曾经的屠夫郎。
而是...
俯瞰凡尘的仙师。”
黎云洁轻启朱唇，声线清泠，话语仿若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微风。
可纵使是微风，亦吹不散她那绝美容颜上氤氲不散的哀愁。
季勇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在震惊中久久无言。
十三年间，他早对黎云洁视如己出，本自认对她十分了解。
可如今...
他却恍然发觉，他从未看透过她。
沉默许久过后，这才缓缓艰难启唇：
“既然道理你都知道...
为什么不选择县令家的公子...
还要等他？”
面对着季勇的提问，黎云洁亦陷入长久的沉默。
眉间哀愁氤氲，散发着淡淡忧伤。
许久许久后...
她轻启红唇：
“因为...
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我说过，我会待他归。
不管事物如何变迁，不管记忆如何模糊...
哪怕他早已忘了我，归来时视我为凡俗蝼蚁...
我亦会等他。
等他...
亲口告诉我。
说...
不要我了。
一诺值千金的不止是君子...
还有小女子。”
话落，她嘴角轻扬，刹那间，一抹灿烂笑意绽放在脸庞，恰似春日暖阳驱散阴霾，那股子哀愁瞬间烟消云散，令人如沐春风。
...
叶初雪竖耳，在倾听完黎云洁的这些话语后，怔在原地，心中莫名的酸楚，久久未走出神来。
良久...
她回过神来后，忽然意识到了李九让她倾听的动机。
恰如溺水之人，攥紧那飘落之稻草，紧张忐忑的开口：
“阿九...
你其实也不是爱她，对吗？”
面对着叶初雪的询问，李九闭目，往昔一幕幕在脑海回响，他开始询问起自己的内心。
第一世时，那是爱吗？
五十多年的凡俗蹉跎，他终身未娶，亦未使用因她得来的生肢丹丸，郁郁了却一生。
或许，从结果论而言，是爱。
可...
足足五十多年的时光，是他人生的六分之五。
那一年桃花树下小十那羞如桃花的笑脸，真的从未忘却吗？
或许，他该承认，早已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剩下了执念...
那执念非小十而起，而因那为小十而来，瞳孔淡漠，道仙凡两隔的仙师！
更因那独自奔向仙山，势要以凡身，为他向仙人讨一个公道，决然呐喊：“枯井之蛙既见苍穹，岂愿平庸余生？此身既向仙山去，便如离弦之箭、破冰之舟，绝不回头，亦不悔！”的李四！
他心中充斥更多的，从来都不是爱，而是遗憾和不甘。
他对小十...
更多的，其实是亲情。
良久...
李九缓缓睁开眼帘，眼眸幽如深谭，脸庞平静似水。
他道：
“女子重诺，君子之诺，更如金。
婚约在身。
抱歉，初雪。”
面对着李九的拒绝，叶初雪眼眸泪水却忽然止住，那张尚挂着泪痕的脸颊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由心而生，极为灿烂的微笑。
她知道...
她赌对了！
她朱唇轻启，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又似被注入了磐石般的坚定：
“那我等你！
一诺值千金的不止是君子...
还有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