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丹女修士
秦淮河畔，一琳琅阁楼占着半面江拔地而起，青纱帐微微飘动，丝竹乐舞声悠悠传入耳。
二楼天字号厢房，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敲打在实木桌上，手的主人身形消瘦，五官精致但虚浮，歪斜靠于桌，戏谑地看着身前跪地的血衣女子，被身后两个大汉反压手肘，发丝凌乱，虚弱垂头。
出了门，沿着过道直走第三个厢房里，一面青蓝色的轻纱屏风隔开前后两道，靠门一侧，几个少年郎身披淡蓝色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和着乐声摇曳身姿，婉约绰影于屏风上若隐若现。
临着窗，一玉桌四面坐人，两眼紧盯身前玉牌，一番考量后推出一枚，将空隙合拢。
东方位上妖艳美人一瞧牌面，青黛轻皱，纤纤玉指敲了敲牌顶，摸了一张，触及牌面时整个动作于空中一滞。
“这东风我摸了四次打了三次，还来这张，要不要这么点背。”
说完，手上的第四枚东风送了出去。
西方位苏三小姐摸了牌，嘴角的笑容又高了些，“小七，就差一张了，快，给我喂个牌。”
北南方位小姐相继摸牌，相继听牌，三道冒着绿光饿狼般的目光打过来，她一时不知该出哪张牌。
突然。
整个地面为之一震，隔壁传来一阵嘈杂声。
孙安谣合牌的动作被打断，中间几枚牌亮了出来，她不耐皱眉：“谁又在闹事，真烦人。”
南宫香寒听觉灵敏，抬眸望向房门处，有人渐渐走近，推门而入。
是平青，她挥手将跳舞的少年撤了出去，绕过屏风走至南宫香寒身前，神情有些严肃：“七小姐，隔壁天字三号房的庄大少爷被金丹修士上门寻仇，小姐们请随平青离开。”
自百年前的人魔大战后，玄武大陆的灵气日益稀薄，修行晋升的难度越来越大，多少修士终身止步于筑基，就算是中等规模门派，花上五十年才能培养出一个金丹修者，而元婴修士以及化神修士，除了百年前那些残存下的，近百年来未新出一人，更有一件奇事，这些极有希望冲击元婴这道门槛的天才们不是无故失踪便是冲击时陨落。
一个金丹修士，十里范围内的坦克杀手，将整栋听雨斋摧毁都绰绰有余。
南宫香寒眉尾一挑。这牌眼看着就输了，正和她意。
南宫香寒迅速扔了刚摸到的牌，挥手将桌上的金银收入储物戒，利落起身：“姐妹们，走吧。”
苏家小姐苏千彤眯了眯眼，“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孙安谣你呢？”
孙家小姐孙安谣站起身，动了动脑筋，眼神凝向南宫香寒：“你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因为这局快输了。”
南宫香寒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快走吧，金丹修士还在隔壁呢。”
说着挡了挡刘书雪伸手摸她牌的动作，反手拉着那只细嫩的纤手起身，搂着人带起身快步往外走。
路过平青时，只觉一阵微风拂过，桌上立着的青色玉牌骤然倒下，被一团淡蓝色灵力推向中心牌海，窸窸窣窣混作一团。
“苏小姐，孙小姐，请。”
平青淡淡垂眸，展开手臂指向门外。
苏千彤看了眼平青，路过时压着声音抛出橄榄枝：“南宫香寒给你多少月钱，来我这，我给你双倍。”
平青不动，仍是那句：“苏小姐，请。”
苏千彤嘟起嘴翻了个白眼，叉着腰气哄哄往前走。
听雨斋的名字听上去高雅，不过是个格调高点的青楼，二楼走廊上人迹稀少，一楼大厅却乱作一团，有人跑着跑着鞋子掉了，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头也不回的往前卖命跑。
害怕、恐惧以及一种莫名的极端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这让南宫香寒想起锦城纪事中的一桩事，七十年前，锦城有一对父母早逝寄养在婶婶家的姐妹，妹妹生得漂亮，姐姐十岁时便被玄天宗看重资质挑选为内门弟子，姐妹俩感情甚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妹妹越长越动人，惦记的人越来越多，姐姐本来计划着在妹妹十五岁这年将她接入宗门，只要等宗门的批令一下，她便立刻动身回锦城。
她没有想到，在批令下来之前，妹妹先没了气息，带着满身屈辱永远躺在冰冷的棺材中。妹妹一死，批令倒是下来得快了，姐姐拿着这张迟来的批令回了锦城，葬好妹妹。
始作俑者是城主家的大公子，身边有金丹期的侍卫看护，出事后肆无忌惮地流连陶醉于青楼赌坊间，姐姐的修为只是筑基后期，为报仇，动用禁术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恶魔，修为一举突破至元婴。
那一夜，城主一家被灭满门，全城血流成河，空中的血色乌云整整半月才渐渐散去。
此事过后，各家族严厉管教世家子弟的言行，锦城的世家尤甚，锦城的百姓过了五十年幸福日子。
直到二十年前，灵脉资源愈发紧俏，民间再难出修士，家族之间、宗门之间的竞争压力更是越来越大，世家只好倾尽全力供养族中有天赋的子弟，至于生出的一些废物子嗣，挑几个低等修士，用金银养着，也不管养正养歪，毕竟一百年后都会葬进后山早已备好的坟坑。
当然，南宫香寒是个例外，南宫家主和南宫夫人至今还未放弃为她寻找能改善体质的灵宝。
一只脚刚迈出房门，一种莫名的危机感黏了上来，几枚冰白色的灵箭朝着她胸口急速驶来。
刺啦。
灵箭碎在南宫香寒身前一丈，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浅蓝色的灵力盾。南宫香寒扫了眼手腕处隐隐发亮的冰镯，将视线投向始作俑者，也是那位被金丹修士寻仇的主——新城主家的小少爷。
他狼狈地扶着走廊上的栏杆，身披火红色长袍，眼线画得比命长，嘴角挂着一抹邪笑：“南宫香寒，只要你帮我这回，我定在表哥面前替你说好话。”
庄明治的表哥，帝都王家的少主王焱，同时也是学堂校长的关门弟子，相貌排在玄武美男榜前十，十岁入练气，十八入筑基，惊才艳艳。原主在庄家老夫人两百岁大寿的宴席上见了他一眼，自此芳心暗许。
换作原主，还真掺进这趟浑水。
南宫香寒同缓缓走至过道的金丹女修士对上眼，她在警惕，在辨别，甚至在平青走到自己身前时有些紧张。
她受伤了。
南宫香寒淡淡收回眼神，忽视庄明志的求救，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苏千彤三人出门时看到被掀翻到地上的庄明志，看了眼面色平淡的平青，心稳了，转过去又狠狠啐了一口。
锦城里谁不知道庄明志的为人，人人盼着庄明志死，可又害怕寻仇灾祸重演。
金丹女修士藏在身后蓄灵的手掌一僵，紧蹙的眉头稍松，视线不自觉追向为首那位紫衣妖艳女子，时间流逝的速度渐渐变慢，声音缓缓抽离。
她身上，有姐姐的味道。
金色箭雨瞬秒之间凝形，飞速射向地面欲起身的男子，穿破护身灵盾，将他牢牢钉死在地面。
薄唇微启：“找死。”
下一秒，人消失在原地。
檀木纸门缓缓打开，一双布满血污的双手抓住门沿，她小心地朝外探看，刚起身往外跑，几锭银子绊住她的脚步，女子僵住一瞬，下一秒捡起银子快速离去。
从当年那件寻仇事件后，锦城高档些的酒楼青楼都会备有传送阵，持有令牌的世家子弟只要念上密语，开启传送阵便能瞬息到达家族内。
昏暗的密室里浮动着一块莹蓝色的冰晶，纤白色仙雾一卷一卷缠绕在四周，平青将令牌打入中心凹处，翻结手印，默念密语，由冰晶深处刺出一道蓝色光束，直入地底，随后，满地阵纹如支流汇聚般逐一联通。
在光束即将闭合之际，一道人影快速扑了进来。
被抱住的南宫香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