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随风迁徙
石碗之中，数条拇指粗细的绒毛肉虫正在缓慢蠕动。
肉虫体长约有一指，肥胖而臃肿，浅绿色的表皮覆盖着一层湿滑的粘液。
头部，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头部的话，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区域，一撮细小的黑色口器杂乱无章地排列着。
在开盖的瞬间，它们纷纷抬起头来循着气味望向他伤口所在的位置。
这是什么鬼玩意！
陆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腿上的伤势，从褥垫上弹起惊道：“这是干什么！”
艾拉并未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用茸玉虫清理伤口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她皱起眉头疑惑道：“当然是帮你清理伤口，快坐下。”
陆远嘴角微微抽动，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肉虫，只能故作镇定地说道：“还是算了吧。”
艾拉的声音坚定而固执，作为老族长的女儿和部落中唯一的医师，她不会容忍任何一个病患任性妄为。
“不可以！”
“必须尽快清理伤口，不然你会没命的。”
“别动，很快就好。”
她的声音再次回归温柔，右手按住伤腿，左手攥紧他的裤子。
陆远的眼神从迟疑，到拒绝，最后变为惊恐和绝望。
她要干什么！
“嘶啦——”艾拉缓缓扯动裤子，将与伤口粘连在一起的烂布一寸寸撕开。
“呃……”陆远扭头看向别处，因疼痛而冷汗直流。
“坚强些，图尔库说过你很勇敢。”艾拉宽慰道。
下一刻，疼痛骤然减缓，却而代之的是阵阵清凉，让他倍感舒适。
回头看去，两条肉虫正趴在伤口上蠕动啃食，艾拉苍白修长的手指正夹起第三条肉虫放在伤口上。
他不怕疼，可是肉虫趴在皮肤上的滑腻触感，却让他泛起阵阵恶心。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长，约莫十几分钟，艾拉便将肉虫取下，伤口处的污渍和瘀血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鲜红的血肉。
艾拉打开第二个石碗，里面装有十几只指甲大小的黑蚂蚁。
今儿就非要和虫子过不去吗！
好在蚂蚁并不会让他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他从前也有过用蚂蚁缝合伤口的经验，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个头的蚂蚁。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艾拉柔声道。
“没问题，我能扛得住。”陆远撇嘴笑笑。
在经过绿色肉虫的精神折磨之后，他已经进入贤者时间。
被蚂蚁咬一口还能疼到哪去，总不会比脑袋被砸个窟窿还腰疼吧。
艾拉抿嘴笑道：“那好，你可抗住了。”
她将捏住伤口，用骨针刺穿一只蚂蚁小心放在伤口上。
蚂蚁强壮且带有倒勾的双颚一口咬穿皮肤，随即分泌出大量刺激神经的唾液。
最开始的感觉只是轻微酥麻，并没有明显痛感。
他正要松口气时，表情却瞬间凝固。
“呜……”
我靠！
这是什么！
这也太疼了！
比铁锤碎颅还要疼一千倍！不，一万倍！
“哈……呵！”他的脖颈青筋暴起，脸颊瞬间胀红，身体也轻微地痉挛。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痛感，钻心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他只能催动神通压制汹涌的。
当第二只、第三只蚂蚁咬住伤口时，他感觉自己见到了十殿阎罗。
下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艾拉熟练地将蚂蚁均匀排布在伤口上，随后拧掉蚂蚁的身体，只留下孤零零的头颅。
明天早上，伤口便可完全愈合，而蚂蚁头颅也会自动脱落。
刀蚁的唾液不仅可以防止感染，还能加速伤口愈合，是部落中宝贵的珍品。
“疼吗？”艾拉嘿嘿笑道，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有一点疼，还能接受。”陆远红着脸，故作平静说道。
他现在确实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因为已经疼麻了。
艾拉掩面轻笑道：“走吧，庆典就要开始了，多吃东西才能恢复伤势。”
她扶起陆远，反复叮嘱道：“记住，绝对不能喝酒。”
“啊……好。”陆远耸耸肩，他本来也没有喝酒的爱好。
入夜，乌恩部落中央的空地上，升腾的火苗照亮夜空。
身穿礼服的村民们手拉手，围绕篝火跳起欢快的舞蹈。人群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艾拉穿着最美的白纱，手指按在胸口，正在吟唱悠扬的曲调。
陆远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大口撕咬着香喷喷的烤羊腿。
他听村民们说，今天是鲁尔邦节，是一年中最为隆重的节日，因为从今天起，他们就会远离贫瘠之地，跟随风向迁徙到水草更加肥美的地方去。
这一天，人们会放下一切劳作，向月神许下最美好的愿望。
迁徙……
他果然没猜错，浓雾之中的安全区域并不会一直固定在一个区域，而是会随着风向不停移动，所以乌恩部才会如此精通扎营，因为他们需要终年跟随风向迁徙。
这绝不是好消息，如果乌恩部随风迁向山脉深处，只会距离南岭村越来越远，恐怕他就要永远困在这里了。
他不动声色地向金雕传递信号，正在沉睡的钻天大雕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展开翅膀冲向高空。
要尽快弄清自己所在的位置，找到返回村子的办法。
沈希还在等他。
“天呐，艾拉真是群山之中最闪亮的星星。”身材微胖的图尔库喘着粗气坐到他身边，将装满马奶酒的杯子放在桌面上，向他使了个眼色。
马奶酒散发出醇厚的香味，对于嗅觉异常灵敏的他来说更是无比强烈的诱惑。
“你是怎么穿越毒雾的，难不成你也有定风珠？快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图尔库凑过来，浑身散发着酒气。
陆远将他在毒雾中逃窜的过程简要地描述一番，有意忽略掉钻天雕和神通等关键信息。
即便如此，图尔库仍然听的酣畅淋漓，不时拍手叫好。
“月神在上，真是太刺激了，简直就是老奶妈故事里的逃命之神！”
“来，为了勇气，干杯！”
陆远接过酒杯，心情也被欢快的氛围感染，只喝一小口应该没什么关系。
烈酒入口，香醇浓烈。
神念中忽然传来金雕的信息，让他为之一怔。
鹰隼翱翔于万丈高空，皎洁的月色下，他分明看见一块更大的安全区域，正随风缓慢向乌恩部所在的位置靠拢。
钻天雕根据指示，降低飞行高度抵近观察。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看见上百个游猎战士磨刀霍霍，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