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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家书
刘预家的院门前,堆满了各种礼物。
一个肤色白净、面容英俊的青年男子,正对着枣娘苦苦哀求:
“枣娘,当日你亲眼所见,休书是阿母以死相逼非让我写的,我没办法不写啊。现在阿母已经醒悟了,特地让我来接你回家。相信我,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男子对面,枣娘一身素色麻衣,却根本充耳不闻,只紧紧抱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女童,默默垂泪。
女童伸出小手替她擦拭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不要紧,枣娘立刻慌了神,连忙用衣袖抹去眼泪,强行挤出笑容。
匆忙之下,脸上泪水根本没擦干净,搭配强颜欢笑的模样,整个人显得极其狼狈。
但枣娘完全不在意,一心只顾着安抚孩童。
男子见枣娘始终不说话,只得用出杀手锏:“跟我回去吧,阿禾整天撕心裂肺哭着要阿母,我根本哄不住。”
枣娘一手抱着女儿,一手不停抚拍女儿后背,目光闪过茫然无措,但片刻后又复归清明。
她抿了抿嘴,语气轻柔却坚定:“你回去吧,既然已经分开,就说明这一世你我情缘已尽。”
此时,旁边竟然有妇人出言帮衬男子:“哎呀枣娘,人家都已经来认错了,你就不要端着了,早点回去过日......”
话说到一半,就瞥见枣娘投来的冷冽目光。
不知怎的,妇人竟有些害怕枣娘这个瘦小女子,剩下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男子仍试图争取:“枣娘...”
“给彼此留些脸面好么?”枣娘神色变得冷漠,“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暴怒的刘预一把推开。
“快滚快滚!再不滚,乃公把你的腿打断!”
见男子落荒而逃,枣娘将目光从女儿身上艰难挪开,冲刘珩歉意一笑:
“这人应当是来攀附大兄的,听闻大兄最近在买粮,还特意带了十石粮食过来,只可惜被我搅黄了。”
“这种负心薄幸之辈,搅黄了正好。”
刘珩询问道:“没想过把阿禾领回来自己养么?”
这个年代,夫妻分离,官府基本上都会把孩子判给父亲。
但事在人为嘛,若是想做,总归有方法可以解决。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每日每夜都想。当年阿禾刚生下来,他家见是个女儿,就极不待见。”
枣娘摇了摇头,“那人阿母极爱钱财,如果愿意多花点钱,应当能把阿禾要回来,只是......”
她微微叹了口气,“只是那人阿母惯会拿捏,想接回阿禾怕是要出很大一笔钱。我被人赶出家门,已经让阿翁蒙羞了,怎么还能再给他们麻烦呢?”
“枣娘,如果一个人总是为他人考虑,自己很难过得舒心。”
刘珩其实很欣赏枣娘外柔内刚的性子,规劝道:“而且你要明白,只要阿禾还在那人家里,你根本不可能和他完全断绝关系。”
枣娘默然。
刘珩也有些无奈,性子执拗有好处也有坏处,他倒是可以借钱给枣娘,但后者连自己父母都不愿麻烦,不可能要他的钱。
汉代大部分女子在家里的地位,确实比较尴尬。
他想了想,忽然想出个主意:“或许可以问问阿预,他手里有不少积蓄,而且没成家,现在没太多用钱的地方。你当真放心阿禾留在那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再后悔就晚了。”
枣娘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真不担心,她就不会跟刘珩说这些。
向刘珩吐露心声,只是想让他帮忙下定决心罢了。
见枣娘仍在犹豫,刘珩佯装威胁道:“你不问,我可就替你问了。阿预打小就疼你,知道这事,肯定会想办法做成的。”
“我自己跟他说吧,多谢大兄。”
枣娘终于松口:“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大兄。”
刘珩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转身回家,去粮库查验新购买的这批粮食了。
......
等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房间内,刘珩正独自跪坐在几案旁,查看最近的支出记录。
说起来,到目前为止,刘珩绝对算是个败家子。
从他接手家业以来,家中支出远远大于收入。
自家祖母也不知是心大,还是确实对他比较放心,说放手就放手。把财权交给他之后,从来没有因为花钱的问题找过他。
刘珩花钱的场景基本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蚩尤里,一个是关羽所在山寨。
后者有从山贼那里缴获的战利品,现在还不需要他投入。而且前在前几天,关羽带人又剿灭了一处贼窝,得到了不少粮食财物,足够支撑山寨最近一段时间的发展。
刘珩主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在蚩尤里。准确来说,是用来买粮了。
加上今天刚入库的五百石粟米,刘朗已经帮他在河东郡各地陆陆续续购买了四千石粮食,其中主要是粟米、麦,和各种豆子。
这四千石粮食,足足花了刘珩将近五十万钱。
不过刘珩没有动用家里的黄金,基本都是用布匹、丝帛支付的,这也导致家中储藏的布帛已经快要见底了。
“加上原本的八千石库存,也就堪堪一万两千石。按照成年男子一月两石的消耗计算,一万两千石粮食只够五百个青壮吃一年。”
“还是不够啊。”
刘珩心里有些着急。
他隐隐有种预感,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总不能让他去偷去抢吧,只能一点一点买回来。
正思索间,皇甫威突然敲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舅公?”
皇甫威朝刘珩行了一礼,走到近前,低声说道:“派去解县的人,已经回来了!”
“哦!”刘珩精神一振,“怎么说,见到云长家人了?”
“见到了,他双亲俱在,身体也无大恙。”
皇甫威颔首确认,又从怀里拿出几张薄纸,“这是他大人亲笔写下的家书。”
刘珩小心接过,喜笑颜开:“我明天就进山,给云长一个惊喜。”
“少君,还有一事。”
“舅公请说。”
“今天里聚内来了十几个人,想要投献,我不敢做主便去请示了主母,可主母让我来找少君。”
刘珩有些奇怪:“这些人有什么问题?”
“其中几人应该在军队里待过,为首之人煞气很重。”
“军士?这倒是稀奇了,为首者叫什么名字?”
“名叫高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