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后排小助理
苏城工业园区，一座现代化的厂房矗立在金鸡湖畔。这就是德信精密，一家中德合资的航空零部件制造企业。
作为波音和空客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供应商之一，德信凭借德国 DMG五轴加工中心的先进工艺，在航空发动机叶片制造领域占据了重要地位。
然而此时的大门口却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几辆送货的卡车排在门外，司机们焦急地下车打听情况，但保安只是不断摇头。
生产线已经停了整整一周，这不仅影响了德信自身的生产计划，更让整个供应链都陷入了困境。特别是那批价值三千万美元的波音订单，如果设备问题得不到解决，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不能进。”保安拦住了林述周一行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烦躁，“你们是哪家公司的？”
“我们是星芯科技，西门子在长三角的授权维修服务商。”林述周解释道。
“西门子代理？”保安打量着他们的车和工作服，语气怀疑，“证件呢？”
林述周一愣。西门子那边的授权证书确实还没下来，只有一份合同复印件。但那是商业机密，不适合给保安看。
张杰见状，从驾驶座下来：“麻烦通报一下王海主管，就说华新机械厂介绍的维修团队到了。”
保安将信将疑的拨通了内线电话。
“王主管，是华新机械厂介绍来的一个维修队……”
“华新机械厂？没听说过。”王海不耐烦地打断道，“这种时候就别浪费时间了。连沪联机电的张总都修不好，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这儿跑。就说我们在开会，不见外人。”
正说着，一辆奥迪轿车在门口停下，德信精密的副总陈明走了下来。他看到保安在跟几个人争执，皱眉走过来：“怎么回事？”
“陈总。”保安立正，“这几位说是来修设备的……”
“我们是星芯科技，西门子在长三角的授权服务商。”张杰上前一步。
陈明打量着他们。西装革履的张杰看着倒像个样子，不过旁边那个年轻人怎么像个高中生？但转念一想，反正机器已经坏了一个星期，死马当活马医，让他们进去看看又能怎样？
“带他们去会议室吧。”陈明挥挥手，“正好我也要去听听各家的方案。”
整个厂区透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偌大的停车场空了大半，平时熙熙攘攘的员工通道冷清得出奇。几个工人站在车间门口张望，压低声音交谈着。从只言片语中能听出，如果这次设备的问题解决不了，整个航空件订单可能就要泡汤了。
会议室里更是一片愁云惨淡。
生产主管王海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客户的投诉函，电话也响个不停。
温州机修泰斗周师傅正和几个徒弟研究图纸，眉头紧锁；
沪联机电的张总坐在角落里打电话，语气焦虑地向总部汇报进展；
还有几家本地维修企业的代表也赶来了，都想分这六十万的悬赏。
“王主管，客户又催了。”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匆匆进来报告，“他们说如果下周一还不能恢复生产，就要索赔了。”
“会议室里已经来了很多同行了。”陈明走在前面，边走边介绍，语气疲惫而无奈，“温州的周师傅，沪联的张总，都是业内的老前辈。这是星芯科技的……”他看向张杰。
“张杰。”
“这位想必就是助理小同志吧？”陈明瞟了眼林述周。张杰正要说什么，却被林述周轻轻拉了下衣角，对他微微摇头。
王海正在和一个客户通电话，听到动静抬头望了一眼。又一家来试运气的，他心里暗叹。这一周来，类似的场景他已经见得太多。只是看到张杰那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倒是让他稍稍来了点精神——至少看起来比之前那些打着各种旗号来的游击队正规些。
有人已经把张杰让到了技术骨干预留的座位上。而林述周则自然地站在了后排，和其他几家公司的助理、学徒站在一起，倒是让在场的人更加确信了他的身份。
“又来一家。”周师傅瞥了眼张杰和林述周，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五十年的机修生涯，见过太多这种半路出家的所谓“技术公司”。穿得人模人样，怕是连最基本的主轴维修都没做过几次。这种价值千万的进口设备也敢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转头对大徒弟低声说：“看见没，现在的年轻人，拉个横幅就敢说自己是西门子代理。”
张总放下电话，冷眼打量着新来的这一对。一个西装笔挺的“领导”带着个高中生模样的助理，这阵仗倒是摆得挺足。沪联机电做了二十多年的进口设备维修，像这种三脚猫功夫的小公司他见得多了。德国 DMG的五轴加工中心，就是他们沪联的工程师都要小心应对，这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公司也想分一杯羹？
“老周。”他走到周师傅身边，语气里带着讽刺，“你听说过这个什么‘星芯科技’吗？”
“没听说过。”周师傅摇摇头，“看那小助理的白净的双手，怕是连机油都没沾过。现在的人啊，就知道想着赚快钱。”
“六十万的诱惑太大了。”张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这种级别的设备也敢碰。”
两位老前辈的对话声不大不小，恰好能让站在后排的林述周听见。他依然保持着那副“助理”的谦逊姿态，但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了，各位请跟我来车间。”王海主管放下电话，疲惫地站起身，“设备已经停了一周了，再这样下去……”他没说完，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焦虑。
走进车间的瞬间，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切削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述周的目光就被那台 DMG五轴加工中心吸引住了。机器虽然停工，却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感。
这是德国最新一代的精密加工设备，光是控制系统就价值三百多万。设备周围围着不少技术人员，有的在检查主轴，有的在翻看参数表，还有的在热切地讨论着什么。
“小林，你别跟着进去了。”周师傅突然回头，语气倒是和蔼，“这种进口设备不是闹着玩的，碰坏了可赔不起。你就在外面等着张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