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鬼纠缠,白蒿恶事
是夜。
月半弯,云遮雾绕。
“唉,造孽啊。”张瘸子回到自己房间,长长叹了一声。
他骗了江纬。
其实一开始同江纬分配黑棺数量时,他便留了个心眼。
黑属玄水,有镇煞之能。
若是当真遇上水鬼,那水鬼自然会朝着黑棺少的一艘船而去,另一艘船就能借此机会逃之夭夭。
什么活够了?怎么可能?
他在这渭水河畔熬了五年光景,哪怕真个重获自由后没几天日子,他也想坚持坚持。
张瘸子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世道就是如此,冥河艄公这活计更是如此。
大家都是将小命绑在裤腰带上过活的可怜人,为了活命耍点小心眼怎么了?
再说,他也无心去害那江纬,无非是给自己加点保证罢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到底还是愧疚难当。
沉吟许久,喝了碗白粥后,张瘸子从朽木抽屉里取出几沓纸钱,一瘸一拐来到江纬房间前,跪在地上点燃:
“唉,小伙儿,你便安生去吧。”
“俺老张也非是存心害你,不过是想着多活几日。”
“反正这狗娘养的世道,活着也是受罪。你放心,只要俺老张还活着,日后年年烧纸给你……兴许在地底下,你活的还要更滋润些嘞……”
这般边烧着纸钱边絮絮叨叨,到底还是想让自己心里更好受些。
张瘸子正烧着纸钱,却突然听到“咔哒”一声。
抬头去看时,这才惊诧地发现那木门竟然被从里面推了开来。
江纬就站在内里,定定盯着他看。
一言不发,只是面色多少有些难看,
此时,恰巧有黑云飘过,遮住月影。
远处青岗陵畔,几只怪鸟儿发出“嘎嘎噶”的凄厉怪叫声,更添了不少诡谲气氛。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张老伯,有事吗?”江纬开口了。
张瘸子何曾想到过这一幕?
他分明是看着江纬被那水鬼拉入河中淹死的啊。
渭水河之所以被旁人称为冥河,除了环绕青岗陵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河上所过大多是死尸,河水日日被尸气所浸,早已是煞气弥漫。
寻常人掉入河中,饶是不被水鬼缠上,那也得被煞气腐蚀至死。
这江纬应该是死了才对啊!
这般想着,眼前那清秀少年的模样在张瘸子眼中就变得狰狞多了。
冥河艄公,自然是颇为相信鬼神之说的。
总不能是……那小伙回来找俺老张头报仇了吧?
“张老伯?”江纬又开口了。
“鬼呐!”一声大喊,两胯间早已湿润。
张瘸子连滚带爬站起来,颤颤巍巍朝远处跑开。
其手脚之麻利,令人匪夷所思,甚至就连断掉的那只腿都颇有了些复原的样子。
很快就消失在江纬眼中。
'真.医学奇迹啊!'
江纬目瞪口呆,再低头一看地上烧成灰烬的纸钱,不免哑然失笑。
感情这张瘸子是来给自己烧纸的?
其实他倒是能理解张瘸子。
大家伙儿活着都不容易,这张瘸子也并非存心要害自己。
要怪,也不过是怪自己过于容易相信了张瘸子的话罢了。
只是……
江纬的目光微微偏转,瞧向茅草屋前,那锭青色的渭水河。
月影婆娑,深沉河水下,
就在自家茅草屋前面几步的河水里,漂浮着一簇黑黝黝宛若水草般的长发。
若是再仔细去看,还能勉强瞧见那长发下面飘飘忽忽的人影。
他,被水鬼缠上了啊!
自从白日里借着阴差面板从水中逃离后,这水鬼便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哪怕江纬渡尸完毕回到茅屋,这水鬼也是丝毫不避地跟了过来,如今就潜在面前的河水里。
这……可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在水下时,那巨人观似是想要吻自己一口的模样,江纬便不免打了个寒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水鬼虽然一直跟着江纬,但却也没有再对他出手过,也不知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唉。”长叹一声,索性不再理会,
江纬径直坐到木榻上,闭目凝神。
为今之计,还是得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没有实力,无论是在这诡谲世界做冥河艄公,亦或者面对眼前的水鬼,他都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不多时,江纬便已沉入梦乡,撑着白玉槁,划着冥船,驶在黑黝黝冥河当中。
船上则坐着个魁梧壮实的中年男子,正是他今日所渡那黑色棺橔中的尸体。
冥船飘荡,尸体的走马灯也在面前浮现。
却说这亡魂儿名曰刘阿康,非是京都之人。
而是距离京都最近那县城,白蒿县里的捕头。
打小便随其父练就了一身把式,虽都是些横练身体的寻常武艺,不过在凡俗之人中也算的是一把好手。
后来,其父死前散尽家财上下打点,替这刘阿康买了个捕快的活计。
刘阿康也是争气,靠着一手横练把式,并上脑袋转的快,倒是破了不少案子。
三十岁时得了县令老爷赏识,成了白蒿县内捕头,管着三班衙役,也算是功成名就。
县里百姓也都说这刘阿康算个英雄好汉,不知替多少冤魂平了案子,报了仇。
按说这日子本该就这般过下去,然则到底是出意外。
归其缘由,还是这刘阿康家中有个美妻。
美貌这玩意儿,放在江纬前世的和平年代地球上,兴许是个优势。
然则在这封建时代,却成了惹祸之根。
却说这日,刘阿康妻子上街买胭脂水粉,恰巧遇上了从京都出来游山玩水的礼部侍郎家公子。
那公子坐在马车里,瞧见街上美人,不免心痒起来。
再加之有个在朝廷里当礼部侍郎的老爹,这公子虽然在京都中不敢妄加胡闹,
但如今出了京都,心儿便飘了,觉着自己这身份,离了京都后那就等若是天子出游,予取予求。
于是当即就派了小厮上前去,想要当街将这刘阿康的妻子掳掠。
而刘阿康恰巧就在周边巡视,见了这一幕,也不知轿中是个何人,凭着一手横练的武艺把式,将这些个小厮打的屁滚尿流,之后带着妻子离开。
原本在刘阿康眼中,这事儿说过去也便就过去了,
但他又哪里知道,祸事之根就此便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