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袋粮
在这一刻，顾凡的拳头攥紧了。
其实他隐约也能够猜到究竟是谁干的，但小丫头这声的不甘，还是在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孩子！别去！”
还未来得及转身，一旁的褚母便已是脸色大变，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连声恳求劝说。
“别犯冲，他家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半个镇子都是他家的家产，你斗不过他们的...别跟他们争了...就这样吧...”
顾凡没有言语，低着头。
褚母见劝他不动，也只能干焦急，直到屋里传出一声压抑着痛楚的低吟。
“是顾凡来了吗？”
褚母闻言，又差点哭了出来，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向着屋里说道：“嗯，对啊，小顾来了，你们哥俩好好聊一聊，娘去给你们做饭，待会一起吃。”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推着他进去了。
当然，如果他不想的话，以他如今是养气境的实力，一个寻常妇人自然不可能推动，但他还是走进了屋里，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心里就是一阵阵憋不住的怒火，但还是咬着牙，坐了过去坐下，询问道：
“你这伤...”
“嘿嘿，都这幅模样了，好像也骗不了你了。”
褚承俊这货，还在傻乐呵了，只不过连笑都很勉强，整个人都气若游丝了。
“苏大夫来看过，说是心脉碎了，救不活，只能帮我延长一点时间，好让我再陪陪家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
“苏大夫是这么说的，而且我的身体我知道，能撑到已经很累了。”
“可她...”
顾凡皱了皱眉头。
从天魔宗遗址里出来后，苏大夫就直接找到了他，可以说是盯着他跟缉事府交代完后，就把他带回了药铺，重新给他看了一下伤，才作罢，如果说知道这事，为何连提都没跟他提过？
“是我求她别跟你说的，她说你这些天，都在附近的村子帮人看病，我就想着干脆别告诉你，免得搞得像今天这样，多麻烦。”
褚承俊依旧笑着。
可看得他一阵恼火。
“什么叫麻烦？！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唉，你看，我就担心你会这样...咳咳...”
褚承俊的脸上多了些无奈，叹出一口气，那虚弱的气息，仿佛是在呼出最后一口气，听得顾凡一阵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就是遇到了一点困难，正好那天薛浩辰来书院了，听他说了薛家陪练的赏钱涨了，能打赢的话，还有更多，于是就去了，你看，我还赢回了一袋粮呢。”
说罢，还指了指一旁藏在角落里的米袋，上边沾着血，已经吃了些许，旁边还塞着几两银。
顾凡不知道，褚母在勺这袋米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但他看见的时候，已是怒火中烧。
“就为了这个？”
他难以相信，就为了这一袋东西，还有那几两碎银，褚承俊就搭上了这条命。
褚承俊却点了点头，颇为感叹地说道：“是啊，就为了这个，如今这袋粮放外边，可是要被人们抢破头的。”
“你也知道，我奶奶一直都身体不好，需要吃药，可周围村子里也闹起了疫病，苏大夫那儿也没有药材，只能去琉璃坊求。”
“可这药是愈来愈贵，到后来更是有价无市，更糟糕的是，我爷爷也得了病，连着我奶奶一起，都得的是附近村子的那种怪病，才几天，就病死了。”
“地里的庄稼，也不知怎么回事，成片成片地枯死，家里的余粮本来就没多少，如今还没了一年的收成，是吃一顿少一顿，我娘恨不得一粒粮掰成两粒用，我爹到处求人借粮，我妹妹天天喊饿...”
顾凡听不下去了，咬牙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开不了口啊...”褚承俊自嘲地笑了。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吗！？”
顾凡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他旁敲侧击地问过，但被褚承俊打着哈哈略过去了，他也在顾及好友的面子下，没有再追问，想着是反正也没过多久，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没想到，一转眼就成了这样。
“可我在意...”
褚承俊看向了他，眼神很是复杂。
“你给了我药浴材料，可我却在嫉妒你为何能够得到那株灵植，你教我拳法，可我却在嫉妒你为何能练得如此之好，你修为进步飞快，可我却在嫉妒你凭什么在这么的短时间，就要赶上我了。”
“你真心待我，可我却有如此想法，你说，我怎么好意思跟你开口？”
顾凡看着这个已经躺在病床上，还在愧疚的憨货，久久未有言语。
他没有生气，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他很难过，因为如果早点意识到，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
最终，他叹了口气：“当你觉得不好意思跟我开口的时候，就该跟我开口。”
闻言，褚承俊愣住了，片刻后才扯出一个笑容，开起了玩笑：“你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失忆前，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狗屁大人物，我就是一白丁。”
顾凡也配合着接过了话茬，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像是过去一样，只是这回没有再聊以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褚家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小声地叫他去吃饭。
“不用，你顾哥哥还有点事，就不留下来了，你今天多吃一点，下次哥哥再来给你带糖葫芦。”
他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刚要站起就被忽然撑起身子的褚承俊抓住了胳膊。
这个憨货此刻的仿佛将他看穿了一般，认认真真地说道：
“别去。”
“嗯，你放心。”
他点点头，说了个谎，眼也不眨。
...
苏淼淼坐在药铺里，检查着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些药材，听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后，她也不用转头，就能知道来的是顾凡，而且也猜到了这家伙已经得知了褚家的事情。
“回来啦？”
“嗯，苏大夫，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这话。
她转过头，就看见这家伙气喘吁吁地站在后边，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带着一种近乎于恳求的眼神。
“如果是关于褚承俊，我已经尽力了，他心脉尽碎，如果你看过我给你的那本医书的话，就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如果有这些东西呢？”
看着一脸漠然的苏大夫，顾凡也不废话，转头就去把自己从天魔宗里，搜刮到的各种灵植和丹药都拿了出来。
见到这些东西，苏淼淼有些错愕。
倒不是因为有多珍贵，类似的东西她见多了，在家族里她想要啥样的都有，这些甚至她都有点看不上，但这对于顾凡来说，甚至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绝对都算得上是难得的玩意。
能搞到这些东西，对于顾凡能有多困难，她也想得到。
在那个被阵法封禁起来的遗迹里，跟一群邪修，乃至于是缉事府死斗，最终才能够拖着一身伤，带着这些东西，从里边走出来。
可顾凡愿意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就为了救一个才认识不到几个月的人。
这是她没想到的事情。
毕竟，这家伙未来可是以无情无义著称，正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眼下竟会如此...实在让她惊讶，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你收回去吧，能救他的东西，是有，但他用不起，你也拿不出，哪怕是我也一样。”
“他还有几天时间，你可以多陪陪他。”
“另外，最好不要惹薛家。”
说完这些话，她没见着顾凡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仿佛刚才只是在讨论等一下吃什么。
搞得她也有点心里没底了，不得不试着确认道：“你确定不会是吧？”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