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共性与特性
“为什么要统计？人口不是总在增长吗？只要把总人口统计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阿莉娅一句话将里德的疑问给噎了回去。
出生率统计出现的这么晚吗？里德突然想到了这点，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略带歉意地道：
“抱歉，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说罢，里德便重复起了之前的动作。大量的病例与文件从档案柜中飞出，被他尽收眼底。
阿莉娅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的动作，连喘息声都不由小心了起来。
“停！”
许久，里德才吐出了一个字。他手撑在桌子上，脸色不太美妙。
他高估了这个时代医院的水平，它们的确建立基本的病历档案管理制度，然而在具体实施方面却一言难尽。
病状叙述混乱、疾病名称不统一，里德经常能看见同样名称的疾病，但它们对应的症状却截然不同；反过来也亦然。
“黑色蛛网状皮疹，应该是氯痤疮没错了……”他喃喃自语，从病例中，里德看见了大量关于黑色皮疹的描述，以至于它们有了个专门的称呼——“黑毒症”。
然而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含氯的有机化合物接触多了都会造成这个问题，这只能说明的确有大量纳普勒斯人接触过少剂量的“神罚”。
阿莉娅见里德一脸凝重，心中一沉，但还是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问道：“进展……如何？”
“不太好，只有共性，没有特征。或许那东西不是某一种有毒物，而是多种有毒物混合在了一起。”里德揉着太阳穴回答道。
刚刚他不仅要阅读大量的病例，还要将上面的描述与自己脑中的知识一一对应起来。
比如黑毒症，若不是里德在书中看多了含氯有机物的危害，恐怕根本不会将它与氯痤疮对应起来。
阿莉娅闻言，面色黯淡下来。哪怕她并不知道太多关于炼金的知识，也明白这个消息的糟糕。
如果真如里德所言，多种未知有毒物质混合在一起共同组成了“神罚”，那它的破解与治理难度无疑会大大上升。
阿莉娅的心情便越发沉重。但她转念一想，和之前相比，这已经是十足的进步了。
至少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不是？
这般想着，她心头总算轻松了一点。见里德闭着双眼，阿莉娅以为他在担心和自责，于是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
“里德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之后我会向父皇禀告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爵位？我可以帮你争取。”
里德闻言睁开了双眼：“我对爵位不感兴趣。”
阿莉娅闻言表情一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试探着说道：“不要爵位？那里德你想要什么？金钱？官职？还是……异常物？”
里德看了一眼阿莉娅，和上次见面相比，她的穿着正式了不少。然而领口的黄铜护颈和和腰间挂着的剑鞘却仍旧没变。
他摇头摊开手掌，掰着指头对阿莉娅说道：“银、镪水、市面上劣质的红油漆、靛蓝……”
里德一连串说出了大量物品，成功把阿莉娅绕晕了。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又将其从迷迷糊糊中扯了出来。
“既然通过特殊感染症状分辨不出来，那就用化学……炼金手段来吧。”
“刚刚的东西，你给我送来的越快，‘神罚’成分解析的也就越快。”
里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分离工艺，对阿莉娅说道。原本他是想通过特殊的感染症状来确定具体是哪种有毒物质的。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不过没关系，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用各种试剂一次次试，总能试出来。
“真的？！”
阿莉娅双眼顿时焕发起夺目的光彩，若是有政坛上的议员看见“钢铁蔷薇”露出这样少女般的表情，肯定会以为自己没睡醒。
“我从不撒谎。”
里德撒谎道。
柳暗花明的感觉让阿莉娅失态，在出去的路上，她仍激动不已：“里德你稍等，你要的东西很快就能送来！”
里德点了点头，侧身闪过一名焦急的病患。之前阿莉娅对那几个档案管理员的话似乎让这个医院的院长明白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所以当两人出来时，医院已然变得人满为患。大量急切病人和家属穿梭其中，就连避让“上层人士”都抛之脑后。
“哇——”
“哦哦哦……，别哭。”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吸引了里德的注意。孩子的哭声有些奇怪，太过尖锐而又断断续续，仿佛嗓子里被卡住了什么东西。
他扭头望去，只见拥挤的走廊上，一位妇女正紧紧抱着她的孩子。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中也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女人手臂颤抖地轻拍孩子，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些。
在妇女身旁，一个浑身油污的男人面露愁容：“这次不行的话，去教会试试他们的诞生礼吧，我听工友们说很有效。”
女人连连点头，根本没在意丈夫说了什么，只是一心扑在恸哭的孩子上。
“麻烦打扰一下，能让我看看这个孩子吗？”
里德穿过人群，挤到了夫妇两旁。
男人看了一眼里德的穿着，又注意到他身后的阿莉娅，勉强点了点头。
“当然没问题先生，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触碰我儿子，他有些脆弱。”
他同意了，不过视线一直放在里德身上。
“我明白。”里德过去俯下身子，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小家伙似乎是个早产儿，他太瘦小了，以至于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紫色。
更为可怖的是，在孩子的哭喊中，里德能清晰看见他小巧的肋骨突出，在胸腔上留出一道道肋痕。
“这孩子怎么会这样？！”
阿莉娅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呼——”里德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抬头对夫妇问道：“能麻烦问一下两位的年龄吗？”
“这……”
阿莉娅见状，上前一步。她塞给男人几个金色的金币，礼貌道：“我们是报社的记者，想收集一下大家对医院的意见。”
硬币上的面额让男人有些手足无措，他将硬币收好，努力扯出笑容道：
“那个……我37岁，我妻子35岁，我们结婚有十几年了，今年才有孩子。”
里德若有所思：“这样吗？这也算是老来得子了，两位一定很高兴吧。”
说起孩子，男人脸上喜悦与悲伤交织，表情复杂。
“哈哈，这个确实。我很多工友到现在都没孩子！”
他将喜悦的一面倾诉给两人，全然没提孩子身上的病症。
“嗯……”
里德低头看了看孩子，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神奇的是，这之后孩子竟然就安静下来了。
“小家伙好得很，不过骨头会有些脆弱，不要让他摔着。另外，记得用热毛巾敷他的关节，这样就不会一直哭了。”
里德起身，对两人嘱咐道。
“您是医生？！”男人看了看安静下来的儿子，既是惊喜又是感谢。
“额……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现在没有药开给你。”里德摸了摸鼻子，但为了让男人听从嘱咐，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太感谢了！对了，还有这位女士，也谢谢您！”
里德好不容易挣脱了两人的热情挽留，和阿莉娅来到了医院外。
“那些东西用不着了。”
阿莉娅看了一眼里德。
“我知道神罚是什么了。”
里德自顾自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