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们都知道,话只是说得轻巧,然而现实,残酷得多。
问题很快就出现了。
在我给霍斯年喂了几口水之后,他的脸突然变得通红,眼神逃避。
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想,上厕所吗?”
霍斯年咽了咽口水,“稔稔,你能帮我叫一下医生吗?”
“医生,忙。”
“那你能帮我请一个护工吗?”
我皱起了眉,坚持,“我可以,照顾你。”
我从床下拿了一个夜壶,那是医生交代的,他现在还不能下床。
看到那个东西,霍斯年有些难堪。
“你现在,不能下床,先用这个。”
把东西放下,我自觉走了出去。
等到几分钟后进去的时候,夜壶还是空的。
我气哭了,“我真的,可以,照顾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霍斯年急了,“我相信你,好,你帮我,你帮我好不好。”
大小便对他是最难的,可终究要解决,几次之后,霍斯年也从开始的尴尬到慢慢适应。
整个过程中,我们的感情也迅速升温。
我没有工作,霍斯年也关了书店,我们每天腻在一起。
整层楼的人都知道,一间单独病房里有一对残疾人情侣,女生聋哑人,男生瘫痪。
每每提及,都是唏嘘和同情。
……
霍斯年住院2个多月的时候,我用自己在他店里打工赚的钱,给他买了一把轮椅。
钱不多,轮椅也不是什么好牌子,可霍斯年很感动。
他抱着我,靠在我的肩膀上,像狗狗一样蹭了两下,“稔稔,不要对我太好。”
我得了轮椅本就开心,不厌其烦地拍着他的背,揉他毛绒绒的脑袋哄。
“不,男朋友,喜欢你,对你好。”
霍斯年揉着我的头发,面色愧疚,我当做他在跟我玩,俏皮地躲着笑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住院三个月后,医生说霍斯年可以下床,我激动地推来轮椅。
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我,“我的动作,很丑。”
我微笑,“不丑,我觉得,很好看。”
霍斯年腼腆地笑了,像大学生一样。
我掀开被子,他的腿摆得直直的,毫无生气。
我用手抚摸着那两条腿,突然低头吻了一下。
霍斯年的耳朵红了。
我装作自然,搀扶他上半身到轮椅上,又把他的腿摆好。
“稔稔,我想去上个厕所。”
我作势起身要帮他,霍斯年慌乱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刚使用轮椅,他还很生疏,我看到他使劲滑着轮椅,往厕所里面去,突然想到一年前我和他的那次见面。
依旧是一个大雪天。
我穿着笨重的羽绒服去霍斯年的书店里买书。
全程没有交流,他肯定没记住我,也不知道我是聋哑人。
直到刚出店门,一个男人飞快跑过,抢了我手里没来得及装的钱包和手机。
我被蛮力带到地上,急得眼泪瞬间流出来。
霍斯年看到了,他朝着那个男人追去,当时,他跑得好快,他的长腿格外耀眼。
幸运的是,那个男人因为着急撞在柱子上,霍斯年把他送到警察局,拿走了我的东西。
回到店里的时候,我还呆呆地站在门口,眼泪糊了一脸,都快结冰了。
他递上我的东西,柔声安慰,“都找回来了,以后小心点就行,进来暖暖吧,别冻着了。”
和和煦的外表一样,他的声音也是轻缓舒服。
我跟着他进去,店里很暖和,书摆放整齐,墨香味充斥鼻腔。
他脱了衣服,问我,“刚才没受伤吧?”
我摇头,做手语,又怕他看不懂,在手机上打字,“刚才,谢谢。”
“你……?”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瞬间明白了什么,没再多问,也拿出手机打字,“不客气,吃饭吗?我刚才煮了火锅。”
“我能看懂唇语。”
霍斯年点了点头。
他当着我的面打开锅,当看向里面,我们两个突然一起笑了。
锅里的水早就煮干了,肉卷蔬菜都烧糊了。
他情绪很稳定,“还好,没着火。”
那天,我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大汗淋漓,可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心。
霍斯年知道我是聋哑人,无父无母,没有工作,主动收留了我,在他的书店帮忙结账。
晚上睡在书店楼上租的房子里,和他一墙之隔。
那段时间过得飞快,平静祥和充满温暖。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辆轮椅滑进。
我的回忆到此终止。
轮椅上的女人,50多岁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凌厉,仔细看来,眉眼之间和霍斯年还有几分相像。
她瞪了我一眼,厉声道,“斯年呢,他是不是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