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人请至贤,都当三请之!
“令贤甥不在?”
“在,在后院。”刘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确信他们找的是周不疑。
“敢问刘皇叔,寻我外甥何事?”
孙乾上前一拜,自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条繫带:“昨日元直落下,特来归还。”
“劳烦。”
刘备拱手,谦和之中带着坚决,让刘先不好多问,忙去后院书房找外甥。
书房内。
“元直,方才舅父说话……大声了点,你莫要在意。”
“我不在意,舅父说什么都是对的!”周不疑咧嘴笑道。
“玄德公,来拜访你,你去好生与之交谈一番。”
“好的,有高贤至,蓬荜生辉也,不疑立刻就去。”周不疑又强调了一遍“高贤至”,等舅父的脖子有微红攀上时,“库库库”笑着跑了。
……
偏院屋内,家仆本想将刘皇叔引至屋舍内坐下,但却遭到拒绝。
刘备笔直的站定在门前,迎候周不疑到来,俄倾,他瞥见远处廊前拐角有孩童跳着跑来。
遂整理衣袍,上身微微前倾以盼,待看清来人后,方才展颜微笑,执礼躬身:“汉左将军刘备,特来拜会先生。”
周不疑着合身的青袍,头上梳髻,脸蛋圆润弹嫩,一双眼睛明媚又灵动,颇为可爱。
走到刘备面前矮身下去,自下而上端详,见到这位玄德公胡须斑驳,身材精壮,腰挂青绶,有豪侠风范。
面庞偏方,双眸深邃,显得沧桑但坚毅,双耳的确很大,却显得气度堂正。
“学生周不疑,见过刘皇叔。”
孩童稚嫩的声音,让刘备倍感奇异,自己到襄阳之后,第一个拜会的“高士”,竟然还是稚气未脱少年。
但一见周不疑,却让刘备顿生好感。
二人正待客套几句,却听得刘先在旁提醒道:“刘皇叔,在下很快要去衙署,不如——”
“没事,舅舅你去吧,我来招待刘皇叔!”周不疑自告奋勇的打断了他的话。
刘备也点头道:“别驾可先行,有不疑在此便好,我与他说些话就会离去。”
“哦,哦,好……”
刘先局促的在原地扭了几下,没想好出哪只脚。
真不是来拜访我的?
亏我刚刚还热血沸腾了一下。
……
刘先其实不急着去衙署,近日秋收,各地的收成还要过一段时日才会送达,北方战局的具体情报也还未到,而且昨天刘表大醉至深夜,现在还在补觉。
他今天没什么事。
但是话说出来了,又不能当着面改,所以他只能躲在墙后,左右踱步。
偏院屋内。
刘备和周不疑相对而坐后,两人对视时不约而同的笑了。
“其实你舅父今日无事对不对?”
“不错,”周不疑点头:“舅父自许都归来后便遭嫌隙,许多要务都自他肩上撤下了。”
刘备感慨:“曹公送了他一桩堪载史册的佳话,让他成为铮儒名士,同时亦是令荆州文武得已猜忌、嫉妒,暗有拉拢之意。”
“舅父也是无奈,只能受之,故而这一年来越发谨小慎微。”
“元直,昨日你给公祐留下了一条繫带,今日我来请阁下解带,还望不吝赐教。”
说罢,刘备躬身而下,礼恭毕敬。
“哦,原来是这件事,”周不疑扬了扬头,开朗的道:“玄德伯伯至荆州,文武皆不敢亲近结交,担忧日后曹军将至则遭受牵连。”
“当下北方胜负已决,荆州却腹背受敌,唯有归顺方可保安宁。而您是曹公大敌,所以他们对玄德伯伯唯恐避之不及,亦是情有可原。”
“说得对,那么……为何元直,与他们不同呢?”
“因为在不疑看来,玄德伯伯到得荆州,方才是大业根基之所在,乃龙之归渊也,”周不疑毫不怯场的微笑起来。
“愿闻其详。”
刘备眼前一亮,他今日到此,想听的便是这个。
“倒是不急!”周不疑摆了摆手,笑颜满面的道:“玄德伯伯即便胸中有大略,却也不能施展。”
“而今荆州派系繁多,家族林立,文有蒯氏为首、武以蔡氏为重;名流庞氏于野门生遍地;亦有马氏、黄氏为临江砥柱。我劝玄德伯伯坐于新野,静心垂钓,方可窥清荆州这汪浑浊大江。”
“曹公官渡虽胜,然袁绍未亡,三子尚在,他急攻则会令他们联合抵抗,故此曹军必不可能强攻冀、幽,而是徐徐图之,不疑听闻袁绍三子不睦,若是缓攻离间,才能逐个击破,曹军至荆州,不疑敢断言还有数年之久。”
刘备眉头紧皱,错愕不已,虽然周不疑没有解答他想问的疑惑,但是这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的露了一手。
冀、幽局势……的确如他所言!
袁绍三子的确相互争宠,当初在邺城便可见一斑,袁谭拥青州、袁熙掌幽州,最小的儿子袁尚则更为得宠,居冀州得袁绍亲自栽培。
眼下袁公虽败走,颓势不能挽回,但若是曹操大举进犯冀、幽,无非是再生恶战,胜负犹未可知,最好的战略便是攻下魏郡,先安定青州,逐步蚕食。
使得当下的优势转为绝对的胜势,待袁公不能主事,三子相互内斗,再逐个击破……
刘备此时反思了片刻,若是他得胜,只会尽力征伐,收复失地,不会看得如此长远。
周不疑居于南境,却可断千里之外的未来战略,此子方才九岁,可谓才智近妖也。
若是再等十年,令他可以成长起来,大好男儿正该是我大汉支柱!
他不是世家吹嘘、相互推传出来的后生,而是一位真正的当世神童。
刘备深鞠一躬,道:“元直,备败逃至此,愿为大汉求贤士!今日得见大贤,如游鱼遇活水也。”
周不疑摇头晃脑的闭上了眼,却是笑道:“玄德伯伯太着急了,既是要请贤,当然不能只是一请便可出山,我听闻文王之请太公,数次礼贤下士,几次请问国策,以为至善。今日玄德伯伯请不疑,至少也要三次吧?”
刘备闻言愕然,旋即大笑起来,他将自己比作姜太公,将我比作周文王。
太公年近八旬方出山,周不疑仅九岁可断大势。
这孩子是在提醒我,莫要以年岁老幼而轻慢贤才。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元直大才,今日一言已安定我心,备下次再来拜会!”刘备浮躁的心思的确在今日稍稍安定,且对前景更有希冀,最重要的是,元直恐怕不只是孩童心性,他这样做,也许还有深意。
“恭送玄德伯伯!”
周不疑一路将刘备送出偏院,沿途还遇上了假装要出门的刘先。
“玄德伯伯,不疑想要雒阳纸笔、书简、帛布,下次可以带来吗?”
“元直!”刘先在旁听得一急,忙喝止道:“不可无礼!”
哪有追出来问人直接要的,你这显得我……显得我刘先穷困嘛!
刘备若有所思,面含沉思之色,俄顷点头拱手道:“一定。”
说罢向刘先又拱手:“始宗先生,今日暂且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刘皇叔走好。”
刘先恭敬一礼。
等刘备走后,刘先把周不疑拉到了后院,欲疯狂询问。
“舅舅,你不是公务繁忙吗?”
“我……我!”刘先哑口无言,但好在刚过不久,就有宿卫求见,进得院落来相请。
“别驾,主公请你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