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薛家
浙江省与金陵省关系紧密,商业一体,繁华无比。
金陵省的应天府更是东南首府。
浙江总兵领平倭之责,负责两省之军,由应天府兵部尚书督抚,应天府知府贾雨村则有保障大军粮草之责。
浙江与金陵共有太湖。
一艘舟船从太湖长兴出发,向着望亭方向,湖中经过马迹山,甲板上三个小人影叽叽喳喳。
“小姐,这就是老爷说的马迹山呀,好漂亮,真想登岛玩,老爷一向听小姐的,小姐去告诉老爷嘛。”
左边的小丫鬟拉着中间的小姐。
小姑娘大概金钗之年,湖面上风大,披着一身娟纱金丝锦披风,头上梳着双髻,袖口还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不施粉黛。
大眼睛忽闪忽闪,还踮起脚尖往前看,听闻身边丫鬟鼓动竟颇为意动,黑色的小眼珠子动来动去。
“老爷急着去扬州拜访林老爷,有要事在身,何必让小姐为难老爷。”
右边小丫鬟懂事的说道。
老爷最疼爱小姐,有求必应,小姐不爱在家,最喜欢出门,所以老爷去外头做生意都会带上小姐,她们伺候小姐,也见遍了五湖四海。
什么黑的,黄的,白的,棕的,红的各色人都见过。
什么稀奇古怪的商品也不惊讶。
其实不光他们家如此,现在江南好多地方在提倡新学,鼓励女子学道学,不拘束在家,也是因为江南早就有了此风,所以新学才有土壤发芽。
小姑娘很懂事,听话的留下,只是惋惜道,“堂姐去了京城,不然的话,还能去见到堂姐。”
右边的丫鬟提醒道:“听说林家的小姐在京城的时候,和我们的宝小姐一起住在贾府,老爷要去见林老爷,就是不知道林府小姐还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小姐可以向林府小姐打听宝小姐。”
小姑娘脸上恢复了笑容,连忙去问父亲。
......
船头两边各高挂一盏灯笼,一盏写着薛字,一盏写着御字,还有一杆黄边旗。
舱内。
两旁开着窗户,舱内光线明亮,薛岩与在长兴接到的薛家掌柜对账,长兴的账目对了一半,薛岩累了,两人闲着聊了一会。
刚好此时小姑娘进来。
老掌柜看见东家的千金,笑着起身行礼,小丫头懂事的屈膝还礼,然后坐回父亲的身边尽显亲昵。
“小女被我宠坏了,让杜掌柜见笑。”
话虽如此,薛岩一脸笑意。
小丫头还向父亲吐了吐舌头,故意要气他。
东家宠爱千金,公子在家读书,千金出门在外,连闺名都传了出去,如果放在三四十年前,必然惊呆一片人,这些年江南风气却变了,连女子穿男装去学堂读书都不惊人。
哪怕最保守的官宦之家,就算不允许自家女儿去学堂读书,也会私下请先生。
各种话本小说更是流行。
“小姐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乃是率真性情,何来见笑之说,旁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
老掌柜人老成精,说话得体。
虽知道是恭维话,薛岩也越发开心。
过了一阵,两人又聊回江南。
“东家想要去林府聘请一队王家军兵士,日常负责商队操练鸳鸯阵,保护自家商道,以二府之交情,林老爷大概不会拒绝。”
“我也是如此想,可杜掌柜眉头紧皱,难道有我没有想周全之事?”
薛岩和气的问道。
小姑娘依偎着父亲身侧,不似外头的活跃,知道父亲在谈正事,所以先忍着自己想问的事,等父亲聊完了正事,她才打算问父亲关于林姑娘在不在家的事。
老掌柜叹道:“只是从东家口中得知王家军不日解散,令人有感罢了。”
“王家军的确可惜。”
原来如此,薛岩放了心,然后道:“可惜,王将军是王家子弟啊。”
掌柜越发奇了,忍不住问道,“王将军虽然姓王,实则是孤儿,与王家并没太深的关联,早已出了五服,这也能牵扯上?”
薛岩笑道:“当下的世道,做事的官没有好下场,因为做事就出事,不做事才能不出事,所以现在的官员不做事,只有好官才做事。只是做事活不长,变成了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千年啊,王将军选择做事就是破了金身,破了金身就到处是洞。”
老掌柜没再说话,接受了东家的说法,没想到薛岩的小女儿却不岔起来。
“岂有此理。”
薛岩与老掌柜愣了愣,很快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
官场上没有秘密。
墙倒众人推。
都转盐运使司、盐课司不约而同伸手要瓜分王家军,连盐道的衙门都如此,何况其他,甚至应天府都开始要人,想要调走一队王家军兵士。
最后只有林如海一个人为王信的前程奔波。
王信来到府上。
“小队长和队长的经验与能力不够,他们对鸳鸯阵了解的也不够全面,所以哨官才是重要的,十五名哨官,小子想要给贺宽与汤平各留下三人。”
林如海听到后,好奇的说道:“你真不知道王家军有多抢手?”
“林公说笑,哪里有什么王家军。”
王信可不敢承认。
林如海好笑的说道:“浙江总兵那边,你应该听闻过了,主要是他要调走王家军,然后其他衙门也想要一队王家军,谁也不敢保证倭寇何时何地登岸,谁都想要自身安全。”
入海口到长江,长江到各支流。
倭寇连应天府都上过岸。
既然指望不了军队,那么招揽一队王家军,以王家军的战斗力,只要几十百来人,就能对付至少同样百来人的倭寇。
更大规模倭寇的入侵,只能指望军队。
小规模倭寇的侵扰,有了王家军在身,就不用担心了。
现在可是倭患的高峰期。
每个月各地连绵不绝,几人的,十几人的,几十人的,抢了就跑,打一枪换个地方,防不胜防。
王信当然知道此人。
未见其人,先收到调令。
贺宽与汤平,加上十五个哨官,一口气包圆了。
留给自己的场面话都没有一句。
虽然自己不在意面子,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别人的目光,自己也不在乎,可手下们忍不住。
为了安抚手下们,王信用了不少口舌,心里终归有些不满,我又没得罪你,眼前林如海最懂官场,于是问道,“小子与那罗明总兵无冤无仇,他却对小子如此不客气,他到底是何人?”
“一个小人。”
王信愣住了。
没想到从林如海嘴里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评价。
林如海鄙视道:“数年前,张经节度使被抓下狱,东南各军群龙无首,结果此人第一个逃跑,引发全军大乱,倭寇反败为胜,导致各军伤亡惨重,皆无力继续抗倭,才有这两年东南局势彻底崩坏。”
“那朝廷还用他?”
王信不可思议。
“因为他是个小人,小人最聪明,知道皇帝与太上皇之间最需要的是什么,所以小人才能抓住机会。”
第一次从林如海嘴中听到这么不满的话。
看来林如海对此人意见很大。
此人到底行不行?
王信是想把王家军散出去茁壮成长,可不是丢出去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