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见面,交谈,谋蠹
余子期才入这方世界半个月,哪会认识什么高位行走,唯一见过的,只能是那个酒楼里见过的男子。
“应芳州!!!”
余子期已经在嘴里快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心中的躁动,即使是从天而降的濛濛细雨也无法熄灭一星半点。
自己病症解决,马上就要回家的节骨眼上,居然这样横生枝节,这让余子期内心很有些恼火。
这也是为什么,在曹修府上,余子期忍不住动手了的原因。
“大人,到了。”
“好。”
余子期翻身下马,利落的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顺手两刀鞘砸倒迈步迎上来的仆役,
然后反手将斑驳铜钉大门关上,紧接着,院子里就传出来接连的惊呼和杂物落地的声音,其中隐约还夹杂着痛呼。
“勇哥,余头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
一名巡游听到从门后传来的杂乱声音,一脸的牙酸,凑上前小声的说道。
吴勇瞥了说话的巡游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估计是打光棍的原因吧,火气才这么大,可怜啊,咱们余头二十六七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诶,我可是听说啊……。”
又一名巡游鬼鬼祟祟的凑上来,加入了讨论。
“真的假的,余头对韩……。”
众人无聊等待着,有新鲜的话题当然都乐意唠唠,七嘴八舌之下,接下来的话题就有些不可描述了。
“聊什么呢,笑的那么奸诈?!”
一盏茶的功夫后,余子期推门而出,身后的人像是送瘟神一样,啪的把门合死,动作之利索让吴勇眉毛都抖了抖。
“没啥,没啥。”
吴勇和周围的巡游一脸讪笑。
“下一家在哪?”
余子期也不在意,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问道。
“头,刚刚成都府府衙那边给我们下达了命令,让我们停止继续搜查,回巡检司待命。”
吴勇上前几步,说道。
余子期翻身上马的动作一顿,思索了一会。
“加盖了大印的?”
他问道。
“府尊大人的印和刘司典的印都在。”
吴勇重重点头。
看来是猎妖使和成都府府尊已经达成了协议,既然如此,余子期也不在墨迹。
他刚想带人回巡检司,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街边不远处,有个低头吃面的身影。
“……。”
余子期舔了舔上牙膛,好一会才把眼眸中嚣烈的气焰压下去,语气随意的说道:
“司里现在也有人盯着,既然事情了结,我们也不着急回去待命,我肚子饿了,正好那边有个面摊,走吧,先吃碗面再说。”
说罢,余子期便迈步往面摊走去,吴勇和其他七八个巡游彼此对视一眼,也只得牵着马跟在后面。
面摊外面虽然也摆着三四张桌子,但此时细雨蒙蒙,不多的客人都到里面去吃了,只有一个穿着普通,面色温朗的男子坐在外面。
“老丈,一人先上一碗。”
余子期坐在男子对面,然后冲面摊的老板喊了一声。
“好勒!”
余子期抬头,刚想问些什么,面色温朗的男子却先一步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余子期眼前的人和物都变得无比遥远,四下也安静起来,有洁白的云雾飘起,不时有细小的电光游走其中,惊鸿一瞥间,就又消失不见。
“好了,现在可以问了。”
男子说道。
“我们不会又换了个世界吧?”
余子期环顾一圈所处的神奇环境,没急着先质问,而是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才说道。
“没有,还在鬼·丁亥九十三里,你和我所处的位置,是在我的天阙领域中,在这里,除非我的领域被破,否则我们的一切行为,外界都是不知道的。”
男子耐心解释道。
“为什么阻止我离开这里,我应该与你无冤无仇。”
余子期盯着男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彼此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即使我们已经从洞若观火中获得了些许必要的信息,但这是必要的礼貌,你觉得呢?”
“我叫应芳州。”
男子率先开口。
眼前这个男子自报家门,即使他实力远超自己,说话的语气中也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意思。
余子期压抑的愤怒这才消散了一点,他冲眼前这人点点头:“余子期。”
“我不是阻止你离开鬼·丁亥九十三,而是你一旦离开回归天·甲子九,后土就会获取你的事件记录。
那么到时候我也会暴露,结果就是我被阎昭会追捕,而且很大概率是我应付不了的人。”
应芳州解释道。
“天·甲子九?”
“就是我们原本的那个世界,只是阎浮行走一直隐藏在水面之下,未被常人知晓而已。”
“那,阎昭会?”
“天·甲子九中,由人主牵头建立的组织,其目的是为了维护天·甲子九的稳定,不让阎浮行走在其中乱来,因为高位行走,每一个都有让一个省区陷入恐慌的武力。
而且,哪怕是低位行走,也有在社会中纵横的战力,如果不加以束缚,这些骤然获得超凡力量的人,会将甲子九搞的一团糟。
你在之前二十多年里,从未遭遇过超凡力量,背后就是阎昭会在暗中抹除阎浮行走对天·甲子九的影响。
在天·甲子九中,阎浮行走不得随意暴露自己的超凡力量,更不能在其中彼此厮杀,牵连无辜的人,有违的话,轻则驱逐出天·甲子九,重则关押乃至处决!”
应芳州娓娓道来,知无不言,语气却依旧不急不缓。
“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这里的么?”
余子期想起对方备注里那个悬赏二十万点阎浮点数的介绍。
“差不多,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通过完成特殊的任务,可以开辟临时通道回归。”
“你可是悬赏二十万点阎浮点数,这也敢回去,那阎昭会感觉对你们的约束力不大啊。”
余子期盯着他,悬赏二十万点阎浮点数是什么概念,解救他于水火的冰心诀残卷都才五十点阎浮点数。
如果物价没崩的话,那说明这个男人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那所谓的阎昭会,真的对这样的人有约束力么?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阎昭会对我们的约束力极大,所以我这才不得不坐在这里跟你平等对话,以尽量不让你反感的方式来与你接触。
至于悬赏金,这个有些复杂,是属于我的个人隐私,不便向你透露。”
应芳州摇摇头。
“虽然我说这话有些伤人,但如果没有阎昭会,你连出现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在我的天阙里和我对话了。”
他诚恳地说道。
韦杰和韩雯好歹在洞若观火中有个威胁度的显示,但面前这个男人除了姓名以外,浑身上下都是三个问号,余子期丝毫不怀疑对方言语的真实性。
“这话我信,那怎么样在保证你安全,不被阎昭会追杀的前提下,放我回到……。”
“天·甲子九。”
应芳州点了一句。
“对,放我回到天·甲子九。”
“这个要取决于你如何选择了,你应该知道,每个阎浮行走想要脱离其他序列果实,都需要完成所谓的回归任务才行。”
等余子期点头之后,应芳州才接着说道:
“但是为了躲避追杀,我故意让自己的回归任务失败了,所以,按照常规方式,我是无法离开鬼·丁亥九十三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只要完成某件难度很高的阎浮事件,就可以将事件完成的奖励换成开启临时回归通道,离开所处的果实。”
“所以,你的选择是……。”
听完应芳州的叙述,余子期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脉络。
“恩,我以白阳净宗,也就是白莲的前身为主,再整合蜀中牛鬼蛇神的势力,通过彻底绞杀蜀地北宋朝廷的力量,完成割据蜀中的阎浮事件,以此换取离开鬼·丁亥九十三的条件。”
“所以,这些天成都府的动荡……。”
“是我做的,而且不止如此,我还让白阳净宗故意放出图谋成都府的信息,以此吸引蜀地猎妖司和周围的军队往这边聚集。
等他们将精锐战力都调集来蜀中,我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与此同时,蜀中其他地方,我也让手下的那帮牛鬼蛇神趁虚而入,带人猎杀然后占领。
只要成都府这边战事一起,蜀地便是遍地开花的战场,而失去了蜀地猎妖司精锐力量的其余府县,是决计挡不住我派过去的那些人的。”
“你怎么确定蜀地猎妖司会派遣大部分精锐来此?”
余子期问道。
“因为我计划的原因,这几年来,我一边整合蜀中牛鬼蛇神的势力,一边勾结蜀中官府内的官员上折,给大宋朝廷一种蜀中承平已久的假象。
现在北边和金国的战事一触即发,蜀地安稳,大宋朝廷会放着蜀地这么一批精锐力量不用么?
我得到确切消息,蜀地猎妖司司长早在半年以前,已经带领近半数猎妖使离开了蜀地。
至于剩下的,只要他们不敢让增加蜀中近三成作物产量的食饿鬼王出问题,是一定会调遣大部分精锐过来绞杀我们的。
毕竟,我故意给猎妖使透露出的力量,可是有近三十五人都名列在大宋通缉榜上。”
应芳州说道。
“然后呢?”
余子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依旧沉静,语气不变的问道。
他本以为韦杰已经够阴了,没想到后面还有高手,我预判了你的预判是吧!
果然不愧是能穿梭诸界的前阎昭会部将,属于是对本地土著形成降维打击了。
“然后?然后就是我来见你的原因了。”
应芳州看着他说道。
“什么意思。”
余子期不解。
“如果你和我一起完成这个阎浮事件,那就只需要摧毁蜀地大宋的反抗力量,烧掉剑阁,明面上形成割据态势即可完成阎浮事件。
因为你是新晋行走,阎浮会评估你的实力,然后酌情减免事件难度,不过这种方式只能用一次,属于初入行走的福利。”
“除了回归任务以外,你应该还有一个终极任务吧,那也是新晋行走的福利,只有初入世界这一次。
之后的世界里,除了回归任务以外,获取额外奖励的阎浮事件都需要你自己去触发。
所以,只需要终极任务这一次任务,根据完成度区间,就已经足够阎浮将真正的强者和滥竽充数之辈区分开来了。”
“那我要是不呢?”
余子期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要多花费很多时间了,在完成上述条件的前提下。
我还要彻底整合手中蜀地的力量,并且在和大宋朝廷派来的镇压大军激战的前提下,至少坚守一年不被击败,才算完成阎浮事件。”
“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也必须陪着你一直留在这里,然后直到你成功完成事件离开,对吧?!”
余子期盯着他,缓缓的问道。
应芳州没说话,耸了耸肩,算是默认。
气氛一时默然下来,余子期明白,应芳州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字里行间却有着尸山血海沉浮。
能被大宋朝廷所不容的人,纵然里面或许有少量无辜者,但绝大部分都是丧心病狂之辈,让这些人来统治蜀中,他能够想象到接下来的战争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更何况如此规模的死亡和流毒浸染扩散,以这个世界的特性,必然会有一尊极为棘手的妖王诞生,到时候又是一笔沉重的杀孽。
“虽然说这些有些幼稚,但你不觉得如此做有些丧尽天良么,为一己之私让数百万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过了一会,余子期缓缓说道。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生死之间,要杀卷入其中的无辜者,当下决断之际,他也能做得出来,但以数百万人生死为己之资粮,余子期自认为没那个魄力。
“哈哈哈,你认为我很残忍?”
应芳州笑了。
“那你觉得,我明明有崩山裂江之伟力,却如同惶惶之犬一般躲在这鬼地方,想要回家还得在暗处谋划阴损勾当,对我残不残忍?
明明以我的实力,可以强制性把你当做工具,现在却不得不坐下来跟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敢动你分毫,对我残不残忍?
大宋对那些被官府小史逼迫到逃入深山,让山中野兽、妖鬼吞噬的百姓残不残忍?
大宋对那些被士绅豪强逼迫的卖掉田亩,卖掉儿女,一无所有悬梁自尽的百姓残不残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不都是在死人么?”
应芳州忽然又不笑了。
“这几年,你就是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么?你认为我说你丧尽天良,仅仅是因为你在蜀中发起动乱,这并不是重点。”
余子期摇摇头,有些失望:“我本以为,你既有实力,又已下决心动国器,该有与之匹配的意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