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正式启航
确定创业方向
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王思诚和石亦冰终于登上了回国的飞机，这趟航班与从中国飞来M国时的稀稀拉拉不同，整架飞机200多个位置，座无虚席！
王思诚紧绷的神经也渐渐地松弛下来，此刻他的心境和其他人大相径庭，虽然都是归心似箭，但他想到的却是著名的好莱坞大片《胜利大逃亡》，也许创业才起步的他，离“胜利”二字还十分遥远，但目前取得的阶段性成果带给他的喜悦，让他兴奋不已，着实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开场即高潮”！
当然，他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如果这次不是石亦冰帮忙，恐怕事情十有八九会折戟沉沙。可见，仅仅具备销售能力，远不足以让他创业成功，甚至就连销售能力本身，他的功力也都还欠火候，他必须要学习，而且要快速学习。至于到底要学哪些东西，他一时还无法完全想清楚，“战略？管理？团队？财务？法律？”想着想着，他开始感觉到累了，渐渐进入了梦乡。
王思诚回国后，和家人小聚了一下，好好陪了老婆孩子几天，便马不停蹄地又回到了创业的问题上。他必须马上跟那个R国人碰头，同时，要向马东明详细汇报情况。之后，要尽快与康广源见个面，判断一下华康视讯具体有多少生意可以做。
思绪还没有整理完，马东明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马主任，您好，您好！”王思诚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小王啊，回来这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再次感谢马主任的帮忙。”
“小事，小事。”
“主任您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这可是绝对的救命稻草啊。”
“你这一趟冒险，不也是替我解燃眉之急嘛！”
“哪里，哪里，多亏了主任给我指明方向。”
“那行，你先休息一下，过两天记得到我这儿来一趟。”
“主任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您那儿报到。”
没过两天，王思诚如约赶到乾江高新科技园区，一本装订精美、封面华丽、内容翔实的汇报材料摆在了马东明的桌子上。马东明一边看着材料，一边听着王思诚的汇报。
除了凸显自己的作用，淡化石亦冰的作用，以及隐去松本隶仁之外，王思诚材料中的其他内容基本属实，而整个过程更是被王思诚讲述得跟商业大片一样跌宕起伏。马东明时不时微微点头，但他并不傻，王思诚的话里有几分虚实，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王思诚原本以为只是做个汇报就结束了，但万万没想到，马东明还有另外的安排：“小王啊，今天特意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
“哦？主任您说。”
“让肖总到我的办公室吧。”马东明拿起座机，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随即，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敲门进来。“马主任好。”中年人毕恭毕敬地和马东明握了握手。
“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肖总，安泰科技的副总裁；这位是小王，王思诚，我跟你提过的。”马东明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水。
“安泰科技，肖国清。”中年人跟王思诚握手过后，递给王思诚一张名片。
“我是王思诚，我公司的名字叫思诚腾达。”王思诚也掏出名片。
“噢？这公司名……”肖国清似乎看出些端倪。
“本来想直接用自己名字的，结果有人捷足先登了，我只好再加了两个字。”
“创始人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公司，王先生有魄力。”肖国清的话很客套。
“哪里哪里，名字土气得很。”
“小王啊，安泰科技是一家医疗器械领域的高科技企业，他们的胶囊胃镜机器人……”
“马主任，还是由我来详细介绍一下吧。”肖国清主动接过话茬。
“嗯嗯。”王思诚品过一口茶，点点头。
“安泰科技是一家从事创新医疗器械研发、生产、经营的高新技术企业，公司的‘磁控胶囊胃镜系统’开创了不插管做胃镜检查的全新模式。”
“噢？不用插管？”王思诚顿时来了兴趣，在IT行业泡了多年，他已经形成了对新事物天然好奇和感兴趣的习惯，“我母亲以前得胃病，就是做的插管检查。”
“插管检查，患者会非常痛苦。”
“是的，是的。”王思诚清楚地记得那一次母亲在检查的10多分钟过程里持续地呻吟。
“我们这套系统，患者在检查过程中，包括检查结束后，都没有任何不适，不会反胃，咽喉也不会作呕。”
“这个好啊，那具体是什么原理呢？”
“用一颗胶囊状的摄像头代替传统插管，患者只需要提前30分钟把胶囊服下，当胶囊进入胃部以后，我们就可以用它进行高精度的拍片了。”
“胃部拍片要360度无死角的。”这也是传统插管检查之所以痛苦的原因，因为那个器械要来回地转动，王思诚追问，“那胶囊到了胃里，你们怎么控制它来回翻转呢？”
“隔空磁控。”
“那检查完了之后呢？”王思诚顿了顿，他发现肖国清好像没有明白他在问什么，又补问道，“我的意思是，那胶囊怎么办？”
“噢。原来你问这个。”肖国清反应过来，“当然是随它去了。不管它，让它随人体粪便排出。”
“一次性的呀？”
“嗯，是的。”
“哇！这个创意好！”王思诚忍不住叫了声好。
“这款产品的早期原型，就是在长江学者的带头下完成开发的。”马东明补充道。
“那就难怪了。”王思诚朝肖国清竖起了大拇指，“佩服！”
“前几年，我们的年产量还只有1万颗，远远满足不了巨大的市场需求。”
“那是，这么好的东西，必须扩大产量，造福更多百姓。”
“当时是马主任力排众议，坚持要把我们引进到江城来。”肖国清品了品茶，继续说道，“当时我们的实力还比较弱小，与乾江高新科技园区的央企、国企、世界500强总部的高端定位明显不符，而且当时我们的胶囊检查比传统器械检查要贵好几倍。但马主任非常看好我们，尤其是在产业扶持资金上对我们大力支持，我们才能顺利发展起来。”
“我是发自内心地看好你们。”马东明是个实干家，平易近人，不喜欢摆官架子，“都说要将中国制造升级为中国创造，我看你们就是中国创造的典型代表。”
“绝对是中国创造！”王思诚附和着马东明，但绝对没有故意拍马屁、说场面话的意思，他内心里对马东明的认可度越来越高，同时，他也从心底里认可胶囊胃镜机器人这个创意。从做生意的角度，固定资产肯定干不过耗材，安泰科技未来说不定比华康视讯更赚钱；从社会价值的角度，这款产品可是造福胃病患者的好发明，如果提高产量，拉低成本，那绝对是老百姓的福音啊。“而且将来还可以卖到国外，甚至是卖给发达国家。”
“是的，我们在乾江高新科技园区投资的厂区，设计产能是年产100万颗，今年年底就将达成建设目标，这其中15%的产量将用于开拓国际市场。”
三人边喝茶边聊天，谈话进行到这里，王思诚还是不太明白马东明安排这场会面的用意是什么。他仔细揣摩着，会不会是安泰科技也缺芯片？但马东明没有明确提出来，他也不敢贸然先提。
“我也是临时起意，本来是两个时间一前一后，跟你们俩各谈各的事。后来一想，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来了，那不如一起聊一聊。”
“马主任有心了。”肖国清的话语依旧沉稳。
“哎！我看见小王啊，就想起了五年前的肖总。想干事，也有干事情的胆识和能力。所以就想干脆让你俩见一见，互相认识一下。”
“主任过奖了，我哪能跟肖总比啊。”王思诚快人快语，“肖总是事业有成，成功人士，我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革命不分先后，大家都是同路人，都是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肖国清滴水不漏。
“这样吧，”马东明站起身去拿外套，“肖总，厂区的事情我们路上边走边聊。”
“没问题。”
“小王，你也跟着一起去吧，顺便到他们未来的厂区参观一下！”马东明招呼着王思诚。
“我去合适吗？”王思诚小心翼翼地问道。
“走吧！”肖国清确认道，“马主任认可的人，就没什么不合适的。”
“那行，我去好好学习学习。”王思诚不再推辞。
三人一块儿坐上肖国清的商务专车，司机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其间马东明和肖国清坐在第二排，一路上两人都在沟通着厂区建设的事宜。王思诚坐在第三排，插不上话，只好数着时间，越数他越纳闷，厂房不是说在乾江高新科技园区里吗？怎么会开这么久？
下了车王思诚才发现，这里已经是很远的郊区了，向园区大门走几步，就能看清园区门口挂着的招牌：乾江高新科技园区金湖园。原来政府的高新科技产业园也在搞“兼并收购”啊，王思诚此前还真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这是我们园区在金湖区的分区，安泰科技的厂房就在第一排第一个。”马东明顺手指过去，“他们也是第一个在这里落户的高端智能制造企业。”
王思诚抬头看过去，偌大的厂房映入他的眼帘，外观看上去就十分现代化，外墙高处的正中央，印着蓝黑相间的安泰科技四个中文字，下面紧挨着一排四个大写的字母ANTO，也是蓝黑色相间，公司的LOGO非常醒目。
“蓝黑两色就是安泰科技的识别色吧？”王思诚问道。
“是的。”肖国清微笑着点点头，“其实我们公司一开始是准备用纯蓝色的，但是科技型公司用纯蓝色的太多了，我就提议不如加一抹黑色，蓝黑两色，设计得好也一样很有科技感。”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厂房正门，走入其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番繁忙的工作景象，大家都有序地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头顶上是一个醒目的红色横条幅，上面写着：“质量就是生命！”
“小王，你可以随意逛逛，我们过去走一圈，看看工程进展。”马东明拍拍王思诚的肩膀。
“主任先忙。”王思诚会意地点点头，一旁的LED大屏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着设备，画面里出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小胶囊。这明显是关于磁控胶囊胃镜系统的宣传片，王思诚饶有兴趣地看了下去。
这是一颗神奇的小胶囊，它的出现让您的胃镜检查再也没有任何痛苦。喝一口水，等它进入您的食道后，就开始了高速拍摄的“生命”旅程，螺旋式扫查，全景式拍摄，10小时的“生命”里，它竭尽全力，留下的清晰画面足以让医生明确您的胃健康状况。胃部疾病和胃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无论是胃出血、胃溃疡，还是糜烂、息肉，在它眼里全都纤毫毕现。安泰磁控胶囊胃镜为人类贡献所有智慧和能量，短暂的“生命”旅程留下几万张人体内医学照片，科学探索永无止境，今天，它就在你身边。
伴随着精美的画面和动情的解说，还有贯穿始终的优雅的背景音乐，王思诚全神贯注地看完了一遍。多么美妙的意境，多么伟大的一颗小胶囊，“生命”虽然短暂，但“活得”那么有使命感、成就感和贡献感，王思诚幻想着，如果他的生命也能像这颗神奇的小胶囊一样，闪亮而光辉，该是多么美好！画面在他的眼前反复地播放着，他的双脚像被施了魔法一般，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怎么样，小王！”马东明拍了拍王思诚的肩膀。
“主任忙好了？”王思诚醒过味儿来，“肖总呢？”
“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先走。”马东明手一扬。
二人向厂房外面走去。一边走，马东明一边说道：“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像几年前我在肖国清眼里看到的一样。”
“哦？”
“直觉告诉我，你会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谢谢主任的抬爱。”王思诚拱了拱手。
“所以，今天特意带你来体会一下。你的公司也得有自己的创意，挣快钱不是长久之计啊。”马东明的话让王思诚渐渐明白了他今天的用意。
“我会努力的。”王思诚当即表达了决心。
“很多科技企业早期都是通过贸易挣到第一桶金，安泰也不例外。”
“嗯。”王思诚明白马东明的所指所想。
“但并不是每个挣快钱的，都会创下自己的事业，更多人只愿意安于现状。”
“主任放心。”王思诚更加坚定地表达决心，“我决不会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
走出园区，出租车驶来，载上两人向市区驶去。
谈判桌上的斗争
经过一段时间的锤炼，王思诚觉得创业者最稀缺的资源，其实不是资金，而是时间，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为了让自己可利用的时间更多，他不得不压缩自己吃饭、睡觉的时间。其间还得抽空陪周亚婷去医院做产检，随着怀孕月份越来越大，王思诚的压力也开始变大，工作时间逐渐变长，每天的生活都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整个人累得跟狗一样。
在顺利地跟松本隶仁做完沟通和交流后，今天上午王思诚要登门拜访康广源，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九点半，他就提前到达华康视讯公司总部的办公大楼，前台接待问明情况后，将他领到了一间小会议室。王思诚终于感觉快要到达胜利的彼岸了，他深吸一口气，心中自我鼓励着：坚持就是胜利！
不一会儿，康广源带着另一个同事一起走了进来：“王总好。”
“康总好。”
双方握了握手，摘下口罩。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招标部的负责人安志轩，安总。”
王思诚微笑着向新朋友递上名片，心中却是一片愁云，这商务谈判打“客场”本来就够困难的了，对方还来个双打对单打，而且还不提前打招呼，情况大为不妙。
“今天我们一起沟通一下。”康广源说罢，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
“嗯好。”王思诚附和道。
“马主任把情况都跟我说过了，真没想到，王总您能把难度这么大的事儿给办成了。”康广源特意用了敬语，他的开场白让王思诚有些措手不及。以往都是王思诚这些做销售的，去拍采购员的马屁，今天整个翻转了，看来康总在家里也没少练习谈判技巧啊。
还好王思诚身经百战，他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康总太过奖了，我只不过是跑了一趟腿而已，不值一提，这事儿最终能不能成，那还不得康总您说了算吗！”王思诚迅速地学会了康广源的说话方式，并借势把马屁拍了回去。
这句话说得康广源很受用：“你之前提交过来的资料我们都研究过了，内部也开会讨论过了，大方向上没问题，可以合作，但有些细节，我们今天还需要详细沟通一下。”
“嗯。”王思诚身体前倾，表现得很专注，而且拿出笔和记事本，“具体沟通什么？康总请说。”
“鉴于马主任的这层关系，我们绝对相信你这边货品的质量肯定没问题。”
“谢谢信任。”
“但是基本的程序我们还是要履行一遍。”康广源话锋一转，“研发部的同事需要提供相应的样品进行测试，这个你之前知道的？”
“噢，明白。”王思诚立即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样品盒子，这是他昨天刚从松本隶仁那里拿到手的，“这是样品，总共16种规格，每种2片。”
“行。”康广源接过盒子，扫了一眼，随即放在手边。
“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需求量比较大。一旦合同签订后，你们这边供货及时性，应该没问题吧？”康广源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至少先是口头上的。
“这点康总请放心，供货的及时性我可以保证。我们公司也在咱们这个园区里办公，随叫随到，货品仓库离你们的生产基地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
“嗯。还有最关键的价格问题，王总您看看？”康广源把皮球先踢了过去。
价格谈判是所有商务谈判中的核心，甚至可以说是商务谈判领域的最高峰，是王冠上最闪亮的那颗明珠，同时也是很多销售新人以及创业者们不约而同一起栽倒的地方。但王思诚早已胸有成竹：“不瞒您说，这次我们九拐十八弯，能把芯片买回来就谢天谢地了，所以我真是一分钱都没有给您多开，都是实价，尽管可能会比你们以前的常规渠道要贵很多。”
这是充分向康广源表达自己的原则性，紧接着，王思诚话锋一转，“但是，鉴于华康视讯这么大的集团企业，您又向我开了口，那我也不可能一毛钱都不让，毕竟在中国，即使是老百姓上街买个菜，那还能抹个零头呢！”这是向康广源表达自己的灵活性，面子也还是要给一点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大的利润不能砍，小的零头可以抹。
“如果咱们之间一对一地谈，这都好办。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是国企，签合同之前必须要招标，程序要合法嘛。”康广源换了一个说法。
“这我知道。”王思诚对招投标并不陌生。
“这也是招标部安总今天一块儿来的原因。”康广源给了安志轩一个眼神，示意让他接过话题。
“王总，我这边还有几个小问题，想跟你沟通一下。”安志轩接过话茬。
“嗯，安总请说。”
“我们粗略地算了一下，涉及你能够提供的这些芯片的采购金额，一年下来大约有大几千万。但我们发现，思诚腾达公司好像是今年刚成立的新公司，而且注册资金只有500万而已，签这么一份大几千万的合同，在我们集团法务那边，可能过不了审。”
王思诚听完，内心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个巨大的采购量，忧的是这确实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虽然公司出资已由实缴制改为了认缴制，理论上他可以把营业执照上的注册资金放大10倍且不需要实缴更多钱，但真要这么干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惶恐不安的，更何况一个注册资金5000万的公司，在一个只有200平方米的Office里办公，实在不像那么回事。
“只有这一个问题吗？”王思诚并不急于回答，这其实也是一种沟通谈判技巧。当问题不太好回答的时候，干脆让对方把全部问题都先提出来，一来可以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二来也可以更整体地把握问题回答的方向。
“第二个问题是贵公司的经营范围里，好像没有半导体芯片、电子元器件这些类别，对于你们而言这是超范围经营，对我们也存在风险，集团法务肯定会提出异议。”这个问题王思诚之前就意识到了，其实就是把经营范围做个修改即可，但问题是受疫情影响，新设公司量和注销公司量双双暴增，每天预约去市场监督管理局办事的人络绎不绝，把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网站都挤崩溃了，王思诚抢了两次才拿到号。
“第三个问题，就是康总此前提到过的，招投标程序要合法的问题，而且投标企业需要至少3家，这个你也是了解的吧？”
王思诚一边记笔记一边点点头：“主要就这几个问题吗？”
“目前就这些。”
“这样吧，我们先易后难。”商务谈判和考试做题的思路是一样的，把容易得的分先拿下，后面难啃的骨头能啃多少是多少，“经营范围的问题，我们的变更登记申请已经在网上向市场监督管理局提交过了，预计2周左右的时间，新的营业执照就会下来。”
“嗯，OK！”
“招投标的问题嘛，就是走个程序，3家肯定没问题。”王思诚觉得这次肯定不会有竞争对手，无非就是他另外找2家公司过来帮忙陪个标，走个过场的事情。
“王总可能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安志轩随即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公司的整体情况，要想中这个标，可能会有难度。你想想，你们公司今年刚成立，业绩、资质、人员这些肯定都不占优，如果价格又是最高的话，最后让你们中标，这个我们很难操作的，而且年底集团审计我们也会很麻烦。”
这一番说辞听起来像是为对方着想，但细品起来却是绵里藏针啊，王思诚没有直接回应。“如此说来，这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还存在一点关联。”
“是的。”
“难道这次，市场上还有其他人可以卖同样的芯片？”王思诚也懒得说些藏头露尾的话绕来绕去了，他下午还有另一个会场要去，所以干脆直接就挑明了，而且他自信这次绝不会有竞争者。
“我们的程序要求是公开招标，任何合格的供应商都有报名参与投标的权利。”安志轩没有正面回答王思诚的反问。
“供不了货的人，来捣个什么乱啊！”王思诚心里清楚，用子虚乌有的竞争对手来砍价是采购人员的惯用套路。
“如果真出现有实力的供应商硬着头皮来投这个标的话，到时候局面可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得住的。”安志轩不甘示弱。
“还有那个签合同的事，也很简单嘛，如果一份合同金额太大，那就按16种规格，每种规格签一份，这样每份合同不都在500万以下了吗？”王思诚越来越感觉，安志轩就是来找事的，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过最近他对这句话又有了新的理解，阎王为什么不难缠呢？他都当到阎王了，那些鸡零狗碎、婆婆妈妈的小事情，当然是吩咐给下面的小弟呀，自己做那不是太掉价了嘛！再说小鬼，没有阎王的撑腰，他敢指手画脚吗？所以，看问题还得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今天的本质就是一出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个问题就更大了，同一个品类的大合同，被打散成若干小合同，这是标准的‘应招未招’的规避招标的违法行为，是集团审计部门严查的重点对象。”安志轩感觉，王思诚完全是各种野路子，把风险全部转嫁给了他们甲方。
看到谈判局面陷入了僵持，康广源又出场了：“王总，我这边是力挺你中标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嗯！”王思诚没好气地点点头。
“但你可能对安总这边的情况不太了解，他是招标部的，他们强调的是合规，用大白话说就是，面儿上要过得去，不然他也不好做。”
在王思诚看来，招标只是采购的一个环节，那么招标部就应该是采购与供应链部门下面的一个执行部门而已，所以他一直觉得，今天康广源是“阎王”，安志轩是“小鬼”，两个人上下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但现在听康广源这么一说，顿时又感觉他们俩似乎不是一个部门的。“难道你们两个部门之间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康广源笑了笑，解释道：“安总负责的招标部是隶属于集团合规部的，合规部再往上就是集团董事会了。所以，他们部门和我们部门是平级的，工作上是分工负责，互相配合，互相制约的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的话，今天的局面就得重新分析了，王思诚脑子里高速地回溯着前面的谈话过程。
“集团这两年非常重视合规经营制度的建设，考虑到你这边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所以，今天我特地邀请安总一起参与。”
“这么说的话，我就能大致理解了。”王思诚嘴上应承着，但具体问题应该如何解决，他一时也想不出有效的对策。
“这样吧，王总，我有个提议。”康广源抛出了新的方案，“如果你的上游实力比较强的话，可以让他们直接过来跟我们对接，至于你的那一份儿，我们可以另外签一个形式上的咨询服务合同给你。”
王思诚面露难色，这可是赤裸裸地过河拆桥啊，理由还给的那么冠冕堂皇，不愧是大公司做派。还好当时给马东明汇报的时候留了一手，把松本隶仁这个环节给隐去了，否则今天他还有没有资格坐在这儿都是个问题。“康总，您也知道，我们是新公司，新公司最需要的就是销售额，利润倒在其次，有销售额才有银行授信，有银行授信才能拿到贷款，公司才能转得起来，您这一跳过，我们可就直接洗洗睡了啊。”
“这样，还有另一个方案。”安志轩提议道，“你这边另外找一家实力强的大公司，你交易给他，他再转卖给我们。”
这等于整个交易环节平白无故又多了一层，王思诚大概在心里算了一下，至少又要损失3至5个点，本来价格就很吃紧了，这下就更困难了。但除了这个办法能够解决所谓的合规问题，王思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招数了，他陷入了沉思。
康广源以为王思诚资源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手上没有合适的公司的话，我们可以给你推荐几家。”
王思诚心想，那我不是成傻子吗？用你推荐的公司，不是分分钟等着被出卖吗！“公司有的是，我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是？”两人齐声问道。
“越大的公司，交易成本越高，咱们这个价格恐怕是不降反升了。”
安志轩不以为然，他并不对价格负责。“没事。到时候咱们公开招投标，评标办法用综合评估法，不用最低价中标法。只要综合实力足够强，价格不是全场最高，它中标，程序上也能讲得过去。”
“王总，价格方面你回去后再仔细核算一下吧，如果确实有压力，到时候我们再跟集团申请，毕竟非常时期，可以用非常办法。”康广源的话算是给王思诚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王思诚提出。
“嗯，你说？”
“招投标程序什么时候可以启动，有具体时间表吗？”
“我是需求部门。”康广源强调，“当然希望越快越好，样品测试应该一周内就可以完成，其他的就看招标部那边了。”
“我们这边前置手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把投标供应商的信息报过来，我们内部先做个审核。”安志轩跟王思诚说完，又转向康广源，“项目预算上限需要你们负责敲定。”
“预算的确定也看王总这边的进展。”康广源又把皮球踢回给了王思诚，事情推进快慢的关键一环，转了一圈后又变成王思诚的了。
会谈结束后，王思诚仔细回想整个过程，对方两人似乎并不是刻意组合起来要杀他的价格，且他们向成交方向谈的意向也比较强烈。至于在谈判过程中，两次提议都把他往坑里带，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合规吗？还是想借合规这个名头，搞点暗箱操作？他一时想不透。如果说第二个提议有搞暗箱操作的空间，那么第一个提议则完全不可能。
深呼一口气，王思诚快步走出了华康视讯的总部大楼，今天的谈判虽然艰苦，但结果已然算得上非常成功，双方在多个事项上达成了共识，也形成了积极的建设性成果，不过也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尾巴，这等于又多了一件事啊，创业者的时间永远是不够用的！
他拿出手机，拨给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同时急匆匆地赶往下午的会场。
科技创意脑洞大会
有两个猎人，他们分别住在相邻的两座山上。两座山之间有一片狩猎的区域，经常有猎物出没，于是两个猎人每天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去那里打猎，久而久之频繁相遇的他们便成了好朋友。就这样，日子在每天重复地打猎中不知不觉地过了五年。
突然有一天，左边这座山的猎人没有去打猎，右边那座山的猎人心想：他大概睡过头了，不以为然。哪知道第二天左边这座山的猎人还是没有来，第三天也一样，过了一个星期仍然如此。直到过了一个月，右边那座山的猎人终于忍不住了，他心想：我的朋友可能生病了，我要去看他，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于是他便爬上了左边这座山，去探望他的老朋友。
等他到了左边这座山上，看到他的老朋友之后，却大吃一惊，因为他的老朋友正在悠闲地打着太极拳，锻炼身体，一点也不像生病的人。他很好奇地问：“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去打猎了，难道你这段时间不吃东西了吗？”
左边这座山的猎人说：“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于是他带右边那座山的猎人走到后山，指着一片地说，“这五年来，我每天打完猎，回来都会抽空开垦这片荒地，即使是再忙，也没有间断过，如今我终于在这里种出了粮食，以后我就不用再去冒险打猎了，可以有更多时间练我喜欢的太极拳了。”
打猎是为了活下去，但活下去的意义却不仅仅是为了打猎，还有更多。这是王思诚小时候对这个故事的理解。但如今作为创业者，重温这则小故事，他又有了新的感悟，卖芯片就像打猎，如果运气好，可以大赚一笔，很长时间不劳动也不愁吃喝；然而运气不可能永远那么好，如果打不着，猎人可能就要挨饿。而做产品就像种田，一开始很辛苦，要不断地持续开垦荒地，忍受长时间无收益的状态，然而只要坚持下去，后期的收益就会成倍地增长。
用马东明的话说，倒腾芯片是挣快钱，挣快钱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创业者绝不能安于现状，必须要回归产品这个本源，只有创造出好的产品，才能为自己开创出一番真正的事业，也为这个社会创造出更高的价值，最终为中国创造走向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王思诚在唯创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在跟产品打交道，他出来创业，心底本身也是有一个产品梦的，只是从专业的角度，他除了Wi-Fi产品，其他都不太懂行。那天参观安泰科技的工厂，的确给了他强烈的冲击，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敢想敢做的追梦人，他的内心兴奋不已。但兴奋归兴奋，至于今后具体要做什么样的产品，王思诚暂时还没有找到明确的方向，也正因如此，马东明邀请他参加“科技创意脑洞大会”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也希望通过这次大会找到一些灵感的火花。
“乾江杯”科技创意脑洞大会，前身是一些在乾江高新科技园区内工作的青年技术员们自发组织的技术创意交流会，后来马东明知道了，觉得这个形式很好，如果把它常态化、正规化，说不定能够碰撞出更多的商业火花，为国家孵化出更多的中国创造。于是在2015年，他牵头组织了第一届科技创意脑洞大会，并冠名“乾江杯”，之后每年定期举办两届，每届设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
至2019年底，大会共举办了9届，单届最多参会人数已经突破了千人，在华东地区小有名气，大会的参会人员也从早期的单一化技术人员，发展为投资人、企业家、技术人员、科研教授、政府官员等各界人士共同参加，当然唱主角的还是技术员们，他们把自己的创意搬上舞台，脑洞越大下面反馈越热烈。这里没有路演时的那种紧张和窒息，也没有学术报告会时的那种严谨和缜密，有的只是极致的创意和肆意放飞的灵魂。
今年正好是大会的第10届，受疫情影响，今年的参会人数明显较往年有所下降，嘉宾席上所有人都自觉地戴着口罩，严格地执行着防疫政策。
大会下午一点准时开始，为了及时赶到会场，王思诚的中饭都来不及吃，只能买几个包子垫垫肚子。幸运的是，十二点五十五分，他总算及时赶到了会场。马东明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到1号桌就座，落座后王思诚主动向马东明表达歉意：“马主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上午谈得很艰苦吧？”马东明关切地问道。
“晚一点跟您详细汇报。”王思诚指了指手表，示意时间快到了。
一点钟，主持人准时上台，一番激情洋溢的开场白之后，随即宣布：掌声有请马东明主任为本次大会致辞。
马东明摘下口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在聚光灯的包围下，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缓步走上了主席台。台下立即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马东明微笑着挥了挥手，闪光灯咔咔作响，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1776年，英国人詹姆斯·瓦特改良了蒸汽机，人类社会由此从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从手工劳作走向机器大生产。可以说，近代史的本质其实就是工业化，而工业化进程中，最早完成工业革命的西方国家，生产效率完全碾压了当时的东方国家，也由此开启了我国100多年的屈辱近代史，这是每一个中华儿女心中不可磨灭的痛苦记忆。
新中国成立之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们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奋斗，才算逐渐赶了上来，到目前为止，我们已成为全球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220多种工业产品的产量位居全球第一，单论制造业GDP我们已经是全球第一！
在人类历史上，一共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蒸汽机、电气化、计算机，每一次都带来生产效率的质的飞跃。这三次工业革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被西方国家垄断，而中国则完全没有机会占据主动，一直在苦苦追赶。
现在，人类历史即将迎来第四次工业革命，谁能率先掌握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技术，谁就能真正地在科技领域主导世界。这一次历史机遇，我们绝不能错过，也绝不会错过，我们要牢牢地把开启未来命运的钥匙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是时代给予我们这一代人的光荣与梦想，也是我们这一代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与使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画卷上，必将谱写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华彩篇章！
马东明的演讲激情洋溢，最后几句更是鼓舞人心，全场立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今年，“乾江杯”科技创意脑洞大会来到了第10届，这是一个了不起的里程碑。细数以往的诸多创意，不少已经变成了现实，为我国科技的发展和进步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也为推动第四次工业革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未来，基因工程、人工智能、新材料、可控核聚变、量子科技等新兴领域，每一个都蕴藏着点点星火，等待着大家用无限的想象去点燃它，希望大家能够在这里尽情地挥洒创意，也希望大会现场能够激荡出别样的火花。最后，预祝这次大会能够取得圆满的成功！
全场再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马东明在掌声的环绕中走回了1号桌。王思诚双手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他没有想到，马东明的发言跟一些喜欢讲套话、官话、空话的领导完全不同，不仅站位高，而且对新时代的创业者们也是满怀着殷切期望。
“小王，你好好听一听，有些创意真的很不错！”马东明叮嘱道。
“一定一定。”王思诚应允。
“我先回办公室了，后面还有一个会要开。”马东明站起了身。
“主任先忙。”王思诚马上跟着站了起来，送马东明从会场的侧门离开。
大会正式开始，主角们一一登场，各种脑洞大开的创意轮番上阵。组织方为了让大会的气氛更热烈，别出心裁地设计了战队PK模式，一个红队、一个蓝队。两队你方唱罢我登场，双方都有专人对对方战队的创意发出高难度的挑战性问题，甚至是恶意满满的吐槽，观众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判断进行投票，得票最高的创意即为冠军，依次类推。一时间，大家玩得不亦乐乎。
把整个大会听完后，王思诚感慨万千，彻夜难眠。他不后悔选择了创业这条路，他更庆幸自己推掉手头的其他工作而在这里整整坐了5个小时，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身边还有这么多的同路人，他们都在挖掘着自己的创意，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实现着自己的人生价值，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在创业路上并不孤独。
第二天，王思诚早早就来到新办公室，这幢楼坐落在乾江高新科技园的孵化园里，是马东明特意留给他的。上一家企业发展壮大后刚刚搬走，这里空置了出来，他觉得接盘这个地方很是吉利，而且位置的风水也很不错，甚至都没怎么重新装修，只是换掉了公司铭牌，他就搬进来了。
站在最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王思成于落地窗前向远处眺望，眼前是一段宽阔平缓的乾江，船只在江中穿梭，他终于可以享受片刻的悠闲，追忆起小时候在长江边看船的时光。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奔波，他总算可以喘口气了，正好也能坐下来好好思考一番，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创业需要的不仅是激情，还有理性。昨天的很多创意固然很有趣，但是，有些事情注定就是，听听激动，想想感动，但千万不要乱动。创业不是儿戏，一定不要选择远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真正让王思诚感兴趣的，觉得凭自己的能力能够驾驭的，反而是一个在现场完全不出彩的创意——毫米波人体安检仪，虽然它平庸得让人不忍直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发现国外已经有这种安检仪了，前段时间从M国回来的时候，登机前的安检设备好像就是这种安检仪。当时他也没有特别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安检员好像没有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而是让他脱掉外套，走进一个白色的像八角笼一样的设备，双手举起做“投降状”，等待机器扫描，十几秒钟之后扫描完成，没有问题就可以通过了。整个过程，除了那个投降式的安检姿势让人感觉怪怪的以外，其他体验王思诚都感觉还不错。
猛然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丝很不愉快的记忆，关于安检，他好像在M国梦到过，自己被卡在一个该死的安检通道里，拼命向前挤，却始终无法通过，那记忆好像并不来自于真实世界，却让他很是挣扎。难道冥冥之中，安检仪就是他奋斗追寻的事业方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