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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井
青湖县的龙王庙建在东大堤旁,丰水期时背靠辽阔水泽。
眼下连年旱灾,水位比最低枯水位还低不少,背后早已是一片平坦的荒地。
夕阳下,李覆衡骑着乌骓马在堤顶疾奔,左为枯田,右为荒地。
乌骓在那日受伤后,被他丢进肉山养着,准备伤好再还。
此时马脚已被替换为四条修长人腿,蹄子换成人的脚掌,跑得自然不快,胜在耐力强了不少。
这也是他选择骑乌骓的原因,太阳下山时赶到即可,避免过多暴露肉山。
同时晚上肺痨发后,耐力嗅觉都会强上不少。
东大堤尽头,龙王庙建高处,夕阳余晖隐去了一些细节,幽静而神秘。
李覆衡驱马行至庙前,一口吞下乌骓,对着肚子喊了声:
“俏冬,把马养好了,还得还别人的。”
然后步行至一口大井前。
整座庙不算大,横竖七八丈左右,但在一望无际的荒原和枯田中,显得庄严宏伟,庙前是一口大井,井口八尺宽,荒草丛生。
门口匾额已被帆布遮住,内里一座神像半隐在暗中。
来之前,李覆衡同县衙的人了解过,每县都会建一座龙王庙,用来祭祀章阳神龙。
通常位于章阳大泽岸边,门口必有一口大井,联通章阳泽内。
丰水期,井内清水翻腾,时有龙吟,投入祭牲后,可保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若有章阳泽周边有旱灾,可见天空有神龙吞云吐雾,布下雨水。
但此时已全都不灵验了。
莫非泽内的神龙出了什么问题?
李覆衡缓缓走到井边,内里深不见底,投入一块石子,左右碰撞几声后,传来落水声。
还有水。
湖水已退到几十里外,若是这里有水,那这井可就深了。
不过虽然是旱灾,多少会有些水源供人生存,只是无法灌溉土地罢了。
注视井中良久后,李覆衡转而来到庙前。
崭新的庙宇,新落的灰尘,已经久无人影。
内里的神像也被帆布盖着,看外形是龙首人身坐在椅上,几根绳子随意缠着,燥风一吹,几乎快飘落下来。
祭祀桌上摆的,从牲口糕点变成了枯花干草。
他跨过门槛,环视一圈,并无异样,闻闻气味,未感到丝毫生机。
但四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找不到源头。
李覆衡起了些疑心,祭牲可放不了这么久。
他抬头望向神像,将帆布抬起,往里面瞄了一眼,正如他想的那般,龙首人身,正襟危坐。
金像华丽,栩栩如生,可惜双眼并未画上,有些美中不足。
忽然,帆布随风飘落,龙王像整个显露出来。
一双血色瞳孔从眼睑下转出来,紧紧盯住他。
李覆衡噔噔后退两步,周围卷起微风。
果然有妖物!
“肖阳,你晚来了一天。”
肖阳……是那个死去的红毛瘵鬼。
原来有人在这等着他。
此时李覆衡还未病发,也不是肖阳的模样,却被错认为他?
“县城离此最近,所以其他两人还未回来,等他们把其余市、镇的人带来,就大功告成了。”
“你怎么空手而归了?”
龙王像冷目如箭。
“他们已尽数被我吸干。”李覆衡冷静道。
“哦?那你可制好了人绳?”
人绳又是什么?
李覆衡无法接话,但以他们的作风,加上“人”字,必然是个邪门的东西。
“呵呵,不和你闹着玩了,把吸走的都还回来吧。”
神像双眼忽然爆开,变成一团血液,向他飞射而来。
李覆衡悚然一惊,不是因为这团鲜血,而是它知道自己吸收了瘟疫。
此时间,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行走在疫区的最终底牌!
顾不上思考这些,李覆衡侧身一躲,血液飞溅到地上,但并未散开,而是凝聚成一条蚂蝗,急速蠕动而来。
他毫不迟疑,双腿胀大,一跃而起,准备跳出龙王庙。
这时,龙王像后忽然飞出一条绳状的东西。
这绳子绑住他的脚,将他扯回地上。
李覆衡低头一看,终于知道什么是人绳。
那些被吸干血肉的人,只剩一张皮。
干瘪的人皮,头绑脚,一节一节,以此为绳!
人绳最头上的皮囊张开双手紧紧缠着他脚踝。
此时,李覆衡不再留手,身躯暴涨,化身地魁。
他抓住脚下的人绳用力一扯。
可绳子弹力十足,竟然无法扯断!
肺属金,在体合皮,这些皮囊的坚韧程度远超他想象。
这一扯反而让其它皮囊缠住了他的手。
好在李覆衡反应迅速,向后一跳,顺带扬手,才没被那些皮囊缠住手。
他回头就跑,庞大的身躯力量无穷,直接把人绳绷得笔直,甚至开始拉长变形。
“呜呜呜……”
这时,所有组成人绳的皮囊都哭了起来,好似还活着。
随着李覆衡越跑越远,快到井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人绳被拉成数倍长,皮囊更加痛苦地哭喊着。
庙里,人绳的另一端绑成了几个分支,末端抱着梁、柱、基座等。
纵使他们再强韧,也不敌李覆衡力大无穷。
他使出全身蛮力,将庙里的梁柱拉出“噼啪”爆裂声,再加把劲整个庙都将被拉塌。
李覆衡仍有余力,稳步发力着。
正在角力的时刻,在他没有注意的角落,血蚂蝗扭动而来,爬上井缘,落了下去。
霎时,井下传来“轰隆”声响,离井口越来越近。
“哗”
血泉井喷。
无数血水喷涌上天,化作血雨滴落,这些血雨似乎有生命,落地后尽数向他爬来。
此时李覆衡无法迅速拉开距离,无数血蚂蝗爬上他身体各处,然后没入体内。
一瞬间,肺痨瞬间被激发,他身体长出无数红毛,呼吸如同风炉一般。
此时太阳还未落山,这不是他自行发病。
李覆衡终于知道那些红毛瘵鬼怎么来的了。
【肺痨恶化中……已进入中期】
除了浑身长红毛外,意识再次开始变得模糊。
不是饥饿,而是口渴与邪火!
李覆衡只觉浑身燥热,无处发泄,本能的欲望被完全激发。
他忽然想起县志对瘵鬼的描述。
性淫。
该来的还是来了,瘟疫一进入中期便开始影响身体和精神,离最终病发已不远。
可这次更加凶险,炼化还没到一半,就已进入中期。
而且红毛瘵鬼远比地魁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