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开始
转眼间，给洛羽淮阳行刑的日子到了。
由于洛羽淮阳的存在在家族中被设为机密，所以这场处刑不过是只有寥寥几个家族高层参与罢了。
洛羽巳，便是这次的指定行刑人。
洛羽逸才也在一旁观看，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有的只有冷漠。
这里是坠魔崖，相传是某位人族大能斩杀了一尊大魔劈开的人造奇景。
大魔陨落，死时爆发的强大力量扰乱了这里的规则。
法术，法则，在这里统统没用。
连肉体力量也会被一定程度上压制。
可是这里却拥有异于外界的强大引力。
以至于这里成为了闻名六大域的体修修炼圣地。
这里为伏羲门创造了无数的财富，也为伏羲门埋葬了太多秘密。
规则混乱，正是遮蔽天机的前提条件。
而今天在这里，他们齐聚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诛杀一位天命。
其实，没有谁会乐意去杀一位天命的。
毕竟先不说杀不杀得死，就先说杀完之后的天罚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轻则折寿，重则神形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们才选出了洛羽巳。
一门双天命，福缘深厚。
至于更多的原因，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若是死了，这门主之位说不准会落到谁手里。
说到这洛羽巳，本来应该就是个资质平平的废物而已。偏偏福缘深厚，得了几次奇遇，修到了封圣境。而今又出了一门双天命，任谁都巴不得他去死。
凭什么不是自己得了这份福缘？
洛羽巳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什么，他也必须做出这个选择。
这样的抉择做了很多次了，倒也不差这一次。
他的思绪飘回了他这一对孩儿出生的那一天...
看见传说中的老祖的时候，说实在的，他很激动。
自己妻子的资质平平根本承受不了孕育两个惊世奇才的消耗。普通人的命格更是承受不了天命之人如此深厚的福源。气血亏空，精气萎靡，加上逆天之物诞生时的天劫，这局面本来是十死无生的。
他已经尽可能的放低姿态了，老祖也犹豫了。
也许自己当时向老祖求求情就能救下自己的妻子。
可是天边的那一声炸雷，却打消了他的念想。
入了封圣境，隐隐约约总能感受到或是看到一些奇怪的信息。
虽说自己是个水货，可是他却听出了雷声中警告的意味。
一旦自己选择救下自己的妻子，那这两个承担这一世剿灭灾祸使命的天命之子必然夭折。
老祖离开后，他愣了一会。
茫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却再没有发现老祖的身影。
他失去了一次做出选择的机会。
也不过是回归原点了而已。
他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妻子的身边。
她睡得很香，很香。
说实在的，他到现在也没想出自己究竟何德何能有如此深厚的福源。
天资奇差，却得了不少奇遇，走到了世人眼中的终点。
相貌平平，却得了这么一位美娇娘，甚至还给他带来了不少嫁妆。
一生并未吃过太多苦，还得了两个天命当儿子。
可是，自己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也许是做出了太多选择了吧。
他提议抽离他亲儿子的血脉，剥离他亲儿子的先天道骨，还用自己儿子的双眼和一个不着调的商人做了交易。
只是为了让自己那倒霉儿子多活这几年。
可就目前的结果而言只是让他多吃了几年罪而已。
他知道他小儿子对那凡人女子动了心，虽说自己那木头儿子还没察觉。可是他还是为了不留下话柄让自己的儿子亲手杀了他们全家。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于他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那一天，在那一道雷声警告之前就做出了牺牲自己妻子的决定。
戴了太久太久的面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人还是个活着的鬼。
看着瘦削的眼睛上蒙着白绫的白发少年，他的内心之中反而十分平静。
“走之前，还有什么想要的么？我会尽量满足你。”洛羽巳问道。
“我也不知道。”洛羽淮阳回答道。
洛羽巳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倒霉儿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虽说自己那小儿子偶尔会去偷偷看他一面，不过估计也没带过什么好东西。
一旁站着的一众家族高层不禁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死老头子把自己儿子的血脉和道骨移到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反倒是当起父亲来了。
一旁坐在树枝上的无名氏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一众家族高层，撇了撇嘴。
他将手中的毛笔放在嘴中润了一下已经干涸的墨，而后在手中的册子上画上了几个叉。
“哎呀，收费还是收低了。又是一波亏本的买卖。”
他转动起了手中的毛笔，随后嘟囔道：“你觉得我是会写日记的人么？站在我身后偷看。”
“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风洛羽现出了身形，坐在了另一个树枝上。
“切，买卖吗，整天东跑西跑的。”
风洛羽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目光反而集中到了那支毛笔之上。
“拿别人眼睛当毛笔会显得很有品味么？”
“委托要用到的妙妙工具罢了。”
“.....”
风洛羽已经懒得吐槽这个不着调的人了。
虽说是被他奇怪的比喻给弄无语了，可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这只毛笔上移开。
“看什么看？有主的东西，你也夺不走。”
“我好奇的是另一只。”
“你是这眼睛的主人么？”
“不是。”
“那和你什么关系？”
“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的。”
“那我现在要向你买这一份信息。”
“哎~，就不告诉你。”
“.....”
风洛羽再次无语。
洛羽巳叹了口气，说道：“我会尽量利索点。”
“多谢。”
利刃的光芒一闪而逝，洛羽淮阳的脖颈之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体内的生机也在刹那间消散，灵魂本源也被一刀两断。
生机全无。
洛羽淮阳的尸身还很完整，就好像是还活着一般，嘴角还挂着微笑。
他还不知道行刑的是他的父亲--这是洛羽巳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了。
天边划过两道极长的雷弧，却又在瞬间消散。
洛羽巳盯着消逝的雷弧，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余家族的高层只觉得洛羽巳演得太过了，笑骂了几句，而后转身离去。
洛羽逸才依旧是那冷漠的神情，目光却移向了离去的一众家族高层，仿佛在看着已死之人。
洛羽巳走向了洛羽淮阳的尸身，想要收起他的尸身。
“轰隆！”
一道成色青紫的天雷瞬间劈了下来。
只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洛羽巳身上。
洛羽巳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十分沉重，自己的双腿忽然一软，就这么重重的倒了下去。
身下原本坚不可摧的坠魔崖崖壁竟在他身体倒下的瞬间化作点点石屑，四处飘散。
洛羽淮阳的尸身瞬间滚下了山崖，不知所踪，而那洛羽巳的身体，也渐渐地向山崖下滑去。
洛羽逸才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冲了过去，抓住了洛羽巳的脚踝。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洛羽巳拉了回来。
也是多亏这坠魔崖的特性，否则在外界以人力拖动一位封圣境强者绝无可能。
与此同时，无名氏手中的毛笔忽然自燃了起来，化作了一只瞳孔为银色，且印有复杂龙纹的眼球。
风洛羽刚想伸手去抓，却不曾想那眼球竟撕裂了空间，钻入了空间裂隙之中。
仓促之下，风洛羽只看见那裂隙之中似是一条河流。
只是河水仿佛无色，又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颜色。
下一秒，空间裂隙瞬间愈合。
风洛羽想去追踪，却发现之前空间裂隙后面的坐标根本不存在。
那究竟是什么河流？
饶是以风洛羽的眼界也无法辨认出。
无名氏则是对此毫不在意，又取出了一支普通的毛笔，在册子上又画了一个圆圈。
“完事。”
“等一下，这究竟...”
“拜！”
无名氏的身形瞬间消失，连风洛羽都没反应过来。
“逃得倒挺快。”
风洛羽终于意识到了这无名氏绝对在那天保留了自己的实力。
也是，活了这么久底牌多一些也正常。
那道紫青色神雷的威能十分巨大，仅仅是余波都能消去一层崖壁。
现在让风洛羽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论打架他自信不输这世间任何人，包括无名氏。但论起手段，貌似这个不着调的商人手段更多。
望着洛羽淮阳尸身掉下去的位置，风洛羽也不知道这一变故是好是坏。
他只知道，这一代的天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杀死的。
....
“醒了？“
洛羽淮阳悠悠转醒，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脑袋还在。
一位身着白袍满头白发却年轻无比的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你小子的命真的是挺大的。死透了还能捞到这么大的机缘。”
“这里...是幽冥界域么？”
“很明显，这里不是，你还是在人间界域、”
洛羽淮阳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想要起身，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索性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知前辈名号？”
“有个诨号叫长生天君，别人调侃我遇到什么事都死不了起的。”
“长生天君前辈，我现在的状态是还正常的活着么？”
“当然，你活的很健康。不过过一会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
长生天君指了指洛羽淮阳的眉心，说道：“现在呢，你生机尽断，理论上来说你已经死了。但是呢，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有极大的功德之力。我估摸着是你家长辈早年间做过什么大事，把这份功德给到了你头上。”
“然后呢，因为这功德之力，杀了你的人染上了业刹，惊动了天道。”
“又因为这里天机遮蔽，无法锁定这染了业刹的人，导致这紫霄神雷劈歪了，正巧将你体内隐藏的一缕生机给激活了。”
“光有这一缕生机还不够，又偏偏落到了这崖底。那老魔的残魂被我消磨了许久，正巧是今日此时被我练成了一道灵魂本源。”
“好巧不巧你正好落在了那一缕本源上。”
“又好巧不巧的你偏偏有这么一种邪门的能吸收万物的体质，把那一缕残存的生机和那灵魂本源糅合到了一起，补上了你缺的本源核心。”
“还是好巧不巧的你家长辈不知从哪给你求来了一个同样拥有极大功德却已经离世的人的名字，把这个名字给你当成了真名的一部分，把你原本死亡的名字给替了下来，让你能继续活下来。”
“你小子好大的福源！不过这并没什么用。”
“这个名字是他人代转给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过一会你就会死。可惜了我那道灵魂本源了。”
洛羽淮阳听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随后说道：“抱歉了前辈，浪费您一道灵魂本源。”
“你不该觉得很难受么？这么多巧合聚到了一起却只是让你继续苟延残喘一会，不觉得很遗憾么？”
“晚辈纵使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难道就有方法能逆天改命么？”
“还真有那么一种可能不是么？”
“前辈请细说。”
“可是你能给我什么补偿呢？”
洛羽淮阳明白了，对方确实有能够救他一命的法门。
可是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晚辈身无长物，还是不劳费前辈的心力了。”
“别啊，你死了我指望谁养老呢？”
洛羽淮阳有些疑惑地望向那个自称“长生天君”的男人。
“表名洛羽淮阳，又有大功德在身，想也不用想便能知道你这‘姓’是谁给的。”
“前辈真名为何？”
“复姓龙淮，单字赢。和风洛羽一起诛杀虚兽皇的那个人。”
洛羽淮阳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给震惊到丧失了思维能力。
龙淮赢则是没去管洛羽淮阳的惊讶，自顾自的说道：“这家伙把‘龙淮’当了你的真名，‘洛羽’当了表名，让你有了两条命。好歹没拿我的姓当牺牲品，算我承他一份情。”
“前辈不是早就战死了么？”
“生死对我们这个境界的人来说就是个笑话。达到一定境界便能一定程度上抗拒世界法则，就比如他的‘万法不侵’。更何况你都能死而复生，我为什么不行？”
洛羽淮阳一时语塞。
龙淮赢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虽说我一直待在幽冥界域不常回来看看，但是多少还算是活着的。”
“那前辈....”
“改口，叫声祖宗！”
“.....”
洛羽淮阳算是明白了，这位就是个喜欢寻乐子的主。
“见过龙淮老祖。”
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几乎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沉重。轻而易举的就站起了身。
“嘿嘿，这才对嘛。不认我这个祖宗，你又怎么用得了这个‘姓’啊！”
随后他在他的衣袖中摸索了一会，然后...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内什么，就...正巧了没带什么东西。这样吧，我给你指条明路。”
“好的，晚辈记着呢。”
“你看那！”
洛羽淮阳顺着龙淮赢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前辈....”
“走你！”
洛羽淮阳只觉得背后一股巨力袭来，瞬间将他击飞了出去，一道空间裂隙也在此刻打开，正巧让洛羽淮阳通过。
“这孩子已经是你的后辈了，还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才救下他，怎么这时候反而不想和他有太多联系呢？”
风洛羽右手搭在了龙淮赢的左肩上，死死地将他按在了原地。
龙淮赢先是大吃一惊，而后试图挣脱风洛羽的束缚，但几番尝试都无法逃离风洛羽的掌控。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我现在连人都不是了，若是和我牵扯过深，这小子的命再多也扛不住。”
随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生死哪里是那么容易跨越过去的，哄这些小辈的话罢了。”
风洛羽听了这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龙淮赢已经和那个东西完全融合了。
“若是有朝一日这世上再没人能拦住你，我会杀了你的。”
“多谢兄弟兜底，不过我感觉我应该等不到那天了。”
他望向远方，那朽石之上的露出的一缕阳光说道：“我们已经快走到终点了，他们却还只是刚刚开始。谁又能说我们不会是被后辈们超越的那个人呢？更何况我也不是没可能走到那个境界。”
风洛羽沉默了片刻，收回了在龙淮赢肩膀上施加的力气，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是啊，多少对未来有点信心。”
无名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右手，翻看起了手中的小册子。
“好歹回了点本，也不亏。”
一代传奇的落幕，何尝不是新的传奇的开始。
第一卷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