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信号

2043年，纽约，曼哈顿中城。

伊森走出会议大楼时，夜幕已经降临。

冬天的风穿过高楼之间的缝隙，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将外套的领子立起，拉紧了些许。

今天的会议比他预想的要长，一个关于全球生物多样性减少的跨学科讨论会，从气候学家到经济学家，各个领域的专家都在试图评估生态变化对社会的长期影响。

会议最后的结论是：一切仍然在可控范围内。

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伊森不是气候学专家，但作为生物工程师，他知道生态系统的变化不会一夜之间摧毁文明，人类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调整，就像过去几个世纪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但他也清楚，有些事情是无法用“可控”二字来安慰的。

他站在路口，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地铁才会进站。他叹了口气，决定绕路去时代广场，顺便买杯咖啡醒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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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广场依旧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广告屏幕播放着各种商品和财经新闻。

伊森站在咖啡店的队伍里，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

就在广场中央，一小群人正站在临时搭建的演讲台上，大声向路人呐喊。

但其中，有一个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看起来比周围的“末日论者”都要年轻，或许三十出头，穿着一件灰色的旧风衣，微微卷曲的黑发在风中凌乱。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声嘶力竭地喊叫，而是站在台阶上，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气对着人群说话。

“我梦见它太多次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伊森皱了皱眉，下意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从小就反复梦见同一个场景……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男人扫视着围观的人群，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有时候梦只是梦，但当它一次又一次重复，持续十几年，甚至每一个细节都不曾改变……那还只是梦吗？”

这句话，让伊森微微怔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意识到，他的眼神里没有疯癫，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梦见海洋被吞没，天空变成血色，世界陷入沉默。”男人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颤抖，“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但它一定会发生。”

人群中传来嘲笑声，有人嘀咕道：“疯子。”

伊森收回目光，拿起咖啡，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该和其他人一样无视这些疯言疯语，但那个男人的语气让他感到不安。

——“经济将在未来五年保持稳定增长。”

广场上的电子屏幕正在播放财经新闻，主持人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与那个男人的“世界终结”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伊森轻轻笑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咖啡。

世界仍然可控，一切都在正常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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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伊森回到了家。

他推开门，屋内温暖的灯光洒在木质地板上，厨房里传来熟悉的饭菜香气。

“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晚。”妻子凯瑟琳正站在炉灶前，单手翻炒着锅里的蔬菜，另一只手拿着终端屏幕，似乎在阅读什么。

“会议拖得太久。”伊森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走到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鼻尖蹭过她的颈侧，呼吸里带着一丝咖啡的苦味。

“然后你又去买咖啡了？”凯特轻笑着歪头看他，“我早就说过，晚上别喝太多咖啡，你睡不好的。”

“我已经习惯了。”他轻声说道，“还有，广场上的疯子们又在喊世界末日了。”

凯特耸耸肩，随手关掉终端，“让他们喊吧，总比他们直接去砸科研机构要好。”

“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她挑眉看着他，“担心他们说的是对的？伊森，我们是科学家，不是信教徒。数据不会骗人。”

伊森微微一笑，松开她，走到餐桌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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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三盘简单的家常菜已经摆好，桌子对面，是他们八岁的儿子诺亚，他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终端屏幕，完全没注意到父母的对话。

“诺亚，吃饭时别玩终端。”伊森提醒道。

诺亚嘟囔了一声，但还是乖乖放下屏幕，拿起筷子。

“你在看什么？”凯特问道。

诺亚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是关于行星探索的！老师今天给我们讲了很多火星和木卫二的事情，他们说，以后人类可以移民外星球！”

伊森和凯特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等你长大了，或许真的有机会去看看。”伊森说道。

“真的吗？”诺亚睁大眼睛，“那你们呢？”

伊森刚想回答，凯特却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们啊，就在地球等你回来。”

诺亚兴奋地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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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诺亚兴奋得很久都睡不着，捧着终端搜索着世界各地的风景图片，一边看一边大声地列出他的旅行愿望清单。

伊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比往常更浓了一些。

高楼大厦依旧亮着霓虹灯，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但远方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层低垂着，隐隐挡住了星光。

他注意到，街角那棵老橡树的叶子在夜风中剧烈摇摆，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抓挠着空气。

空气有些沉闷，温度比预报中略高了一些，冬天的夜晚本该清冷，但此刻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燥热感。

伊森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酒的液面微微荡漾，倒映着窗外模糊的城市光点，像是某种扭曲的信号。

远处的某个路灯忽然闪了闪，接着，彻底熄灭了。

他眨了眨眼，没太在意，只是抬头望向天际。

今晚的月亮不见了，或许是藏在云后，也或许……它根本没有升起。

他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无论如何，他现在最想做的，是陪家人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至于未来——

未来的事，等以后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