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星坠

“叮——”，博物馆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且急促，瞬间划破了凌晨的寂静。

张建国猛地从值班室的椅子上惊醒，心脏狂跳不止，他迅速抄起手电筒，冲出门外。身为博物馆保安主任，这是他从业多年来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博物馆内灯光闪烁不定，惨白的光线在空旷的展厅里投下诡异的影子。张建国脚步匆匆，手电筒的光在墙壁和展柜上快速扫过。当他赶到文物展厅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展厅中央，原本放置青铜簋的展柜已破碎，玻璃渣散落一地。而青铜簋却仍在原地，只是周围的景象让张建国头皮发麻。

青铜簋散发着诡异的幽光，光晕中似乎有无数神秘符号闪烁。张建国的目光下移，看到一双青铜色的脚，往上，是青铜化的腿、躯干，最后是一张扭曲的青铜面庞，正是他熟悉的同事老李。

“这……这怎么可能！”张建国惊恐地后退一步，手中的手电筒差点掉落。他颤抖着拿出对讲机，却发现频道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手掌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掌纹竟然开始重组，慢慢形成一幅奇异的图案——二十八宿星图。张建国瞪大了眼睛，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呼救，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张建国的身体也开始青铜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博物馆的通风管道里涌出大量青铜锈屑，如一群诡异的虫子，向着他和青铜簋爬来。

雨滴在警戒线外凝结成青铜色光晕，将临海市博物馆笼罩在诡异的光谱中。白芷蹲伏在警戒线内侧，纳米手套的纤维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收缩，将死者面部结晶纹路的扫描数据实时传导到视网膜投影。

保安主任张建国的尸体仰躺在汉白玉台阶上，青灰色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属化。那些沿着法令纹蔓延的铜锈像活体藤蔓，将他胸前的治安勋章腐蚀出饕餮纹裂痕。白芷的AR镜片自动放大死者的右手指节——那里残留着淡蓝色的荧光粉末，与三年前儿童失踪案的生物检材完全一致。

“细胞活性停留在1999年12月31日23时59分。”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白芷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苏葵，那个永远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女人正用螭纹机械臂从尸体喉部抽出探针，“确切地说，他的DNA在千禧年钟声敲响前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芷的太阳穴突跳。当苏葵的机械臂关节折射手术灯冷光时，他恍惚看到二十三年前的画面：同样的机械臂正将某种发光物质注入婴儿的脊椎。记忆残片与眼前的金属反光重叠，直到焚书灰烬收集器的刺耳鸣叫将他拉回现实。

悬浮在青铜簋上方的全息投影迸发出青蓝色火焰，三重螺旋结构从簋身浮雕中浮现。每条DNA链分别用秦篆、二进制和基因编码标注着时空坐标，在白芷的虹膜上投射出眩晕的光斑。他的耳麦突然传来物证科新人的尖叫，视网膜投影同步显示出监控画面——陈列柜里的西周青铜簋正渗出沥青状黏液，那些黑色物质沿着地砖缝隙爬行，在大理石表面蚀刻出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

“白队！通风管道有异常！”新入职的警员声音发抖，战术手电的光柱在穹顶乱晃。

白芷抬头瞬间，天花板栅格轰然炸裂。青铜色锈屑如活物倾泻而下，在接触空气的瞬间编织成发光的神经网络。那些量子突触闪烁着幽蓝冷光，像某种古老生物的触须般扫过他的防弹背心。左肩胛骨突然传来灼烧剧痛，战术服纤维碳化脱落，露出下方新形成的蛇形疤痕——与失踪儿童背部提取的印记完全吻合。

“你的血液量子态正在坍缩。”苏葵的机械臂钳住他手腕，焚书灰烬收集器的针管弹出寒光，“我需要活体时尘载体样本，现在。”

剧痛从肘静脉炸开。白芷本能地旋身后撤，战术靴后跟撞翻物证台。散落的战国刀币叮当坠地，其中一枚齐刀币的铜锈突然睁开成复眼结构，虹膜里倒映着东海钻井平台的全息坐标。通风管道深处传来编钟嗡鸣，青铜神经网络正将张建国的尸体改造成祭祀仪器——他的手指已经异化成测算星象的青铜晷针，指甲盖大小的浑天仪在指节间旋转，投射出正在偏移的北极星轨迹。

“青黛女士！您不能擅闯......”警戒线外突然骚动起来。

白芷在血色视野中瞥见闯入者的身影。撑龙鳞伞的女人踏着青铜星图走来，月白旗袍下摆被雨水浸染成深海般的幽蓝。当她用伞尖挑起暴走的量子突触，那些发光的神经网络突然温顺如蚕丝——直到她颈侧浮现的石化斑纹开始逆生长，灰白色结晶从锁骨向耳后蔓延，又在某个临界点突然崩解成荧光粉尘。

“你们激活的不是文物。”女人的声音带着编钟般的金属共鸣，腕间玉镯流转着微型星云，“这是三百六十六个平行时空的锚点矩阵，每个青铜星坠都是龙族观测者的墓碑。”

翡翠耳坠毫无征兆地炸裂，三颗珍珠滚入血泊。白芷看见珍珠表面浮现与自己相同的蛇形疤痕，而积水中倒映的张建国尸体正缓缓坐起，青铜化的喉结振动出焚书坑儒时的雅言古调：“戌时三刻，荧惑守心......”

第一颗珍珠裂开了。

青铜色黏液从珍珠内部喷涌而出，在地面蜿蜒出北斗七星的图案。白芷的战术匕首刚出鞘，第二颗珍珠突然膨胀成足球大小，表面凸起模糊的人脸轮廓。他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香——那是母亲坠楼前用的香水味。

“闭眼！”青黛厉喝。龙鳞伞骤然收拢，十二道雕刻二十八宿的利刃从伞骨弹出，将苏葵的焚书收集器针管凌空击飞。针管扎入科林斯柱的瞬间，整根大理石柱开始量子化，表面浮现出1984年的实验室日志：泛黄的纸页上，年轻版苏葵正记录着TS计划的初代实验数据。

白芷的太阳穴突跳，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母亲站在顶楼边缘，栗色卷发里缠着青铜神经网络，那些发光突触正从她耳道钻进大脑。三岁的自己哭喊着伸手，却被穿着白大褂的苏葵抱进实验室。记忆出现悖论：二十三年前的苏葵应该还是少女，但画面中的女人分明有着与现在相同的螭纹机械臂。

“别碰那些珍珠！”青黛的警告被第三颗珍珠的尖啸淹没。膨胀的珍珠表面浮现出白芷的面容，眼窝处睁开两枚青铜浑仪。当珍珠炸裂时，飞溅的碎片在空中重组成张建国的青铜头颅，金属化的声带振动出双重声线：“TS-001，你迟到了三百个轮回......”

白芷翻滚到物证台后方，发现散落的战国刀币正自动重组。六枚刀币拼成的东海坐标，竟与母亲坠楼的天台经纬度完全重合。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地抽搐，皮肤下浮现出TS-001的荧光编码。记忆再次翻涌：二十三个不同年龄的自己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苏葵用螭纹机械臂将焚书灰烬注入他们的脊椎。那些灰烬里混着龙鳞粉末，在培养舱内结晶成蛇形疤痕。

青黛的伞尖突然刺穿他的手掌。剧痛中，结晶化进程暂停，悬浮的血珠组成《山海经》“女丑之尸”的段落。白芷的虹膜闪过二进制代码，看清了伞骨内侧微雕的甲骨文——那正是母亲坠楼前攥着的护身符铭文。

“龙族用三千年时间编织这张网。”青黛的石化斑纹已蔓延至下颌，美得令人窒息，“每个锚点都是时空的伤口，而你是唯一能缝合的针。”

张建国的青铜身躯轰然爆裂，无数齿轮晷针如暴雨倾泻。苏葵的机械臂组合成螭龙护盾，在金属撞击中迸出靛蓝火花。白芷在弹幕中冲向青铜簋，量子化的地面开始吞噬他的小腿。当指尖触及簋耳瞬间，1984年的实验室影像在视网膜炸开：年轻的苏葵将婴儿放入刻满TS编号的培养舱，焚书灰烬正通过脐带输入胎儿体内。那些灰烬中浮动的龙鳞粉末，在营养液里结晶成他熟悉的蛇形疤痕。

“白芷！看星图！”青黛的呐喊裹挟着龙吟震荡波。

AR镜片自动对焦，青铜簋内壁的铭文在鲜血浸润下浮动重组。二十八宿的方位正在偏移，心宿二的位置裂开归墟门的虚影。白芷的结晶右手突然自主行动，插入簋中抓住了某个温润的物体——半块龙纹玉璧，与他卧底期间被迫吞咽的证物完全一致。

暴雨突然静止在空中，雨滴化作悬浮的青铜珠。青黛颈侧的石化斑纹完全褪去，露出锁骨处的青铜逆鳞。她扯断玉镯，将碎片嵌入伞柄司南：“这是你第一百二十三次试图改变因果律。”

时空开始坍缩。白芷在意识消散前看到最后的画面：苏葵的机械臂穿透青黛胸口，挖出的心脏竟是转动的青铜司南；自己的结晶身躯正与青铜簋融合，而博物馆地底传来三百六十六声龙吟。当黑暗吞没一切时，母亲的声音在虚无中回荡：“要找到真正的《山海经》......”

雨滴重新坠落。混着青铜碎片的暴雨中，白芷的战术终端接收到东海钻井平台的求救信号——时间显示1999年12月31日23时5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