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量子深渊

冰晶在枕叶皮层生长出分形图案时，我看见了时间的骨架。

幽灵船的金属甲板正在量子化，每块钢板都折射着不同纪元的月光。继母的液态金属手臂插入控制台，船舱内壁随即隆起生物血管般的管道。那些暗紫色脉络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个正在尖叫的微观宇宙。

“欢迎来到认知滤网。“她撕开自己的仿生皮肤，露出胸腔内搏动的星云状器官，“父亲为你准备的十八岁成人礼。“

培养舱的克隆体突然集体睁眼。三千六百对冰蓝色瞳孔组成的矩阵，将我的意识拖入记忆深渊。时空在视网膜上裂解成棱镜——五岁那年误入的冷冻库不是幻觉，那些在液氮中沉眠的确实是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她们睫毛上的冰霜拼写出“容器“的拉丁文。

船体发出鲸类分娩般的轰鸣。舷窗外的冰海裂开圣痕状的沟壑，露出海底巨型玄武岩祭坛。那些刻满人类颅骨浮雕的石柱间，悬浮着冰晶铸就的棺椁。当幽灵船的生物触须与祭坛接驳时，我腕间的冰荆棘突然疯长，在舱室内勾勒出父亲最后的身影。

他站在棺椁前抚摸冰层，白大褂下摆浸在发光的血泊里。全息影像里的血珠突然挣脱时间束缚，穿过二十年光阴击中我的眉心。剧痛中闪回的画面令胃部痉挛：1997年9月14日深夜，父亲亲手将病毒原液注入第零号实验体颈动脉——那个在冰棺中沉眠的女人，长着与我完全相同的脸。

“母亲......“这个词汇撕裂声带的瞬间，整座海底祭坛开始共鸣。克隆体们以反关节姿势爬出培养舱，她们后颈的衔尾蛇光斑组成星座图谱，指向冰棺底部旋转的克莱因瓶装置。

继母的液态金属分裂成双螺旋结构：“厄洛斯从来不是病毒，而是人类补完计划最后的圣杯。“她的声音混杂着三千个频段的回声，“我们修正了十八次基因偏差，现在只差母体意识......“

海底突然亮起幽蓝极光。老钟表匠的机械义眼悬浮在祭坛上方，迸发的红色激光竟是父亲留下的意识密钥。冰棺应声开启，暴风雪从远古呼啸而至，裹挟着镜中的另一个我。她的睫毛颤动时，整片冰海开始倒流。

“快切断神经链接！“父亲的声音从冰棺内部传来。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与母亲被冰晶融合成连体雕塑，胸腔位置嵌着颗仍在搏动的黑洞，“它们要的不是容器，是能承受时空坍缩的观测者......“

克隆体们突然开始融化。蓝色血潮涌入我的七窍，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相同的记忆：母亲在冰棺苏醒的刹那，南极冰盖下的虫洞，父亲颤抖的手握紧基因剪切器。当第十九段记忆刻入海马体时，我终于看清怀表的真相——这根本不是计时器，而是封印着母亲脑波的潘多拉魔盒。

幽灵船发出垂死的悲鸣。继母的身躯正在量子化，液态金属分解成霍金辐射般的辉光：“你才是真正的第零号......“这句话被冲击波碾碎成泡沫。整座祭坛开始下沉，冰棺释放出伽马射线暴，将我的影子投射到十万年前的冰河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