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药王谷秘方现世，伦理抉择断情丝
楔子：风雪夜奔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裹着朔风，在燕山群峰间跌宕回响。纳兰容若背着沈宛踏进药王谷地界时，恰逢十年不遇的暴风雪。漫天雪霰似银针般刺入肌骨，千仞绝壁上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宛如巨兽参差的獠牙。沈宛伏在他背上，青丝与染血的衣带在狂风中绞作一团，箭伤处渗出的黑血凝结成冰晶，随攀爬动作簌簌碎裂，坠入脚下翻涌的云海。
“抓紧！“容若喉间泛起腥甜，肩头箭伤在寒气中灼痛如烙。他施展家传轻功“燕回旋“，玄色劲装被疾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足尖点过峭壁湿滑的冰面时忽，见岩缝中探出血株红的雪灵芝——这剧毒之物只在《百草纲目》残页中有过记载，相传生于万人坑上，吸怨气而生。
沈宛昏沉间忽觉耳畔生风，三支淬毒袖箭贴着她脖颈掠过，箭尾雕着九龙纹的翎羽犹在震颤。“是追魂箭...“她气若游丝唇，色已泛乌紫，“箭镞喂了西域尸蚕毒...“话音未落，容若旋身挥剑，寒梅剑法中的“踏雪寻梅“化作漫天雪芒。剑锋与玄铁箭簇相撞的火星照亮崖壁，映出十丈下方夜枭卫首领阴鸷的笑脸。
那汉子面戴青铜鬼面，声如钝刀磨石：“相爷念及父子之情，特命属下给公子带话。“他甩出枚鎏金令牌钉入岩壁，正是纳兰明珠调遣死士的虎符，“交出逆贼之女，仍是纳兰氏的好儿郎。“
容若瞳孔骤缩，左手揽紧沈宛纤腰，右手长剑突然刺入冰瀑。“咔嚓“裂响震彻山谷，十丈冰帘轰然崩塌。碎冰如万千银针射向追兵，惨叫声中，他借反冲之力纵身跃上最后十丈峭壁。朱漆牌楼赫然入目，“药王谷“金匾下悬着白骨嵌就的楹联：
“活人不医朝堂客，济世专埋负心人“---
上阕：幽冥鬼域
牌楼两侧的石狻猊口中喷着靛蓝毒烟，将积雪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容若撕下衣襟蒙住口鼻，背起沈宛闯过毒瘴。谷内忽起浓雾，九曲回廊的栏杆竟是森森人骨榫接而成，每根胫骨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廊柱间数百琉璃瓶内，七彩毒虫在琥珀色药液中缓缓蠕动，映着廊下悬挂的人皮灯笼，在地上投出诡谲光影。
正厅门扉无风自开，十八盏人皮灯笼次第亮起。堂上老妪身着前明翟衣，银丝堕马髻间插着支白骨簪，鎏金凤凰面具下传出沙哑笑声：“廿三年了，纳兰氏的血脉竟会踏进我这鬼门关。“她手中把玩的婴孩指骨串突然绷断，骨珠滚落青砖，发出空洞的脆响。
沈宛在容若怀中微颤。老妪掀开面具的刹那，满室烛火齐暗——半张布满烫痕的脸宛如恶鬼，未被毁损的左脸却与纳兰惠儿有七分相似！容若如遭雷击，幼时在父亲书房暗格见过的画像骤然浮现：画中人身着汉家襦裙，怀抱婴孩立于合欢树下，题款“爱妻叶蓁蓁于顺治十八年“。
“当年他借剿灭天地会之功上位，转头便向朝廷告发发妻是前明余孽。“叶蓁蓁枯槁的手指捏碎一枚指骨，碎屑簌簌落进脚边药鼎。鼎内猩红汤药沸腾，沉浮的人心已煮成酱色。“我抱着揆叙跳崖假死，在蛇窟里泡了三天三夜...“她忽然掀开翟衣下摆，露出森森白骨的双腿，“这双腿，就是给相爷的投名状！“
沈宛剧烈咳嗽，黑血溅上容若前襟。叶蓁蓁嗤笑着抛来粒猩红药丸：“九噬转心丹，服下可续命十二时辰。“她枯指划过鼎中人心，“若要彻底解毒...“话音未落，鼎内药汁突然暴沸，二十名药人破壁而出！这些活死人瞳孔泛绿，指甲乌黑如铁，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中阕：修罗战场
药鼎轰然炸裂，滚烫药汁泼向叶蓁蓁面门。老妪袖中甩出七尺白绫，绫尾金铃撞偏致命一击，却将沈宛的峨眉刺震飞。容若双剑出鞘，寒梅剑法“疏影横斜“接“暗香浮动“，剑光如雪片纷飞。最先扑倒的药人被拦腰斩断，腔子里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赤眼蛊虫！
“小心尸蛊！“沈宛强提真气射出三枚银针，将蛊虫钉死在梁柱上。叶蓁蓁癫狂大笑，袖中射出漫天“碧血蒺藜“，牛毛细针遇风即燃，化作幽蓝火雨。容若旋身将沈宛护在怀中，后背顿时传来皮肉焦糊的气味。
最险处，三只药人呈犄角扑来。容若剑交左手，右手软剑“秋水“抖出七朵剑花，正是纳兰氏秘传“梅雪争辉“。剑光过处，药人利爪与剑锋相击迸出火星，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沈宛忽然咬破指尖，以血在掌心画符，一掌拍向地面——青砖缝隙间突然钻出无数藤蔓，将药人死死缠住。
“走水道！“她指向暗河。二人跃入刺骨寒流，身后爆炸声震耳欲聋，硫磺烈焰吞没半个药王谷。暗河中怪石嶙峋，容若以身作盾为沈宛挡开乱石，肩头旧伤迸裂，血雾在激流中绽开凄艳的花。
---
下阕：血色黎明
破晓时分，渌水亭畔霜华满地。沈宛枕在容若膝上，嘴角不断溢出血沫，衬得脸色愈发惨白。她忽然抬手抚上他染血的面颊：“那夜...曹寅腰间玉佩...你早知是明珠信物...“容若浑身剧震——原来她早看穿自己故意放走曹寅，只为保全弑父的证据！
怀中人气息渐弱，指尖却紧紧攥着锦囊。容若掰开她的手指冰冷，半枚九龙纹玉佩赫然入目，与明珠随身之物严丝合缝。最底层羊皮纸上，沈宛潜伏三年搜集的罪证血迹斑斑，末页蝇头小楷写着：
“妾身此生两难全，唯愿君心似月明。“
东方既白，神武门城楼传来晨钟。容若解下御赐麒麟佩，轻轻覆在沈宛渐冷的掌心。起身时剑穗东珠突然迸裂，露出内里刻满满文的金丸——孝庄太后临终塞入他手中的密旨，此刻才显出真容。
---
终章：长恨如歌
朔风卷起染血斗篷，青年侍卫最后望了眼冰面上沈宛的倒影。在她永远阖上的眼帘中，映着紫禁城第一缕曙光，以及城楼上“天佑大清“的鎏金匾额。而十里外的纳兰府邸，明珠正将密报投入火盆，跃动的火舌吞没了“药王谷“三个朱砂小字。
药王谷废墟中，叶蓁蓁的鎏金面具在余烬中泛着冷光。她枯槁的手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隙，身下压着的半幅《清明上河图》残卷徐徐展开——画中汴河虹桥处，赫然添了戴斗笠的明珠青年画像，题着“癸卯年与蓁娘同游“。
紫禁城太和殿前，康熙望着阶下跪拜的容若，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剑鞘。朝阳将九龙御道照得金光璀璨，却照不透青年侍卫眼中凝结的寒霜。丹墀下的积雪正在融化，混着昨夜的血迹，在汉白玉地面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
终章续：残局余韵
三日后，纳兰府西厢暖阁。明珠把玩着从药王谷带回的半截断簪，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坤舆万国全图》上。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忽然被窗外射入的袖箭搅散——箭尾系着染血的《饮水词》残页，正是容若狱中绝笔。
“好个忠孝两全...“明珠冷笑碾碎宣纸，碎屑中露出暗绣龙纹的衣角。屏风后转出个戴斗笠的罗刹国使者，生硬汉话带着伏尔加河的水腥气：“沙皇陛下很欣赏相爷的...务实。“
同一时刻，长白山天池畔。沈宛倚在温泉岩壁，望着掌心渐淡的守宫砂。身后老道将银针浸入雪水，池面倒映出她易容后的蒙古郡主面容。“情蛊已解，前尘尽忘。“老道叹息甩动拂尘，惊起寒鸦掠过冰封的湖面。
而渌水亭残雪中，那首无名词稿被北风掀起，末句“一生一代一双人“的“人“字，赫然洇着沈宛咬破指尖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