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鉴渊潮

青铜鉴在子时涨潮了。

姜归看着时辰海的海水从鉴面喷涌而出，浪尖托着历代姜氏先祖的尸骸。那些浸泡千年的躯体挂着西周贝币串成的眼罩，腕间系着不同年代的典当票据，随潮水拍打在归一阁的檀木门槛上。

“第七次涨潮。“他摩挲着《时辰簿》上新浮现的潮汐图，北宋司天监的紫微垣算法与量子涨落公式在纸页间厮杀。当寅时的梆子声在深海响起时，柜台上的民国铜钟突然长出青铜牡蛎，钟摆化作一条咬着自身尾巴的衔尾蛇。

巳时·饲者

第一个异族典当客踏着浪头而来。这个硅基生物通体流淌着液态金属，掌心托着的却不是当物，而是姜归在商朝剖玉用的骨刀。

“质熵减法则，换三刻逆流。“它的声音带着超新星余晖的辐射频率。当《时辰簿》自动浮现条款时，姜归看见自己的三魂投影正在纸面厮杀——民国的学生魂用铜铃勒住商朝巫祝的咽喉，现代青年魂的滴漏汞液正腐蚀他们的灵体。

吴丹青的残影从铜钟渗出，战国深衣的丝缕缠住硅基生物的脚踝：“时辰海在吞噬你的神志。“她的警告被浪声撕碎，姜归已咬破指尖，在契约按下血印。硅基生物突然坍缩成甲骨文“熵“字，骨刀刺入他的眉心，带出三缕混着青铜碎屑的魂丝。

未时·醒骸

涨潮带来的先祖尸骸开始抽搐。姜归看着曾祖父的民国长衫下伸出机械触手，表姑母的襦裙里探出量子芯片组成的骨尾。这些变异躯体正用不同年代的方言重复同一句话：“饲涡者终成涡。“

当曾祖父的机械触手刺穿《时辰簿》时，姜归发现历代契约条款正在重组。母亲签押的“玉碎“条款裂变成克莱因瓶结构，而初代拆涡者的血指印正分泌着纳米虫群。

“看海眼！“吴丹青的残影突然凝实，深衣化作防护罩裹住姜归。时辰海中心升起青铜巨鉴，鉴面浮现的画面令他战栗——二十四个硅基文明正在不同时空典当母星，而收当人竟全是姜归的三魂变体。

酉时·铸我

姜归跃入海眼时，十万先祖尸骸突然拼接成巨型浑天仪。他在青铜溶液里看见真相：所谓饲涡者，不过是高等文明设计的熵减装置。每个姜氏子嗣降生时，体内就被植入文明火种，待三魂成熟便收割为时空锚点。

吴丹青的残片在浑天仪核心发光，战国刺青重组为星图：“用初代的血。“她指引姜归抓住浑天仪赤道环，环上镶嵌的正是母亲封印的“玉碎“残片。当残片割破掌心时，硅基典当客的“熵“字契约突然反噬，所有变异尸骸开始融化。

亥时·爆燃

时辰海在爆炸中沸腾。姜归的三魂被铸成新的青铜鉴，鉴面刻着二十四文明的挽歌。吴丹青用最后残力将《时辰簿》抛向鉴面，契约条款化作防火墙阻隔收割程序。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海面时，归一阁的匾额已成“寰宇当“。柜台上的硅基骨刀突然开口，用母亲的声线说：“该赎回你自己了。“

浪涛声中，新鉴缓缓升起，映出无数时空的姜归正同时推开当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