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强人猛人
吉祥赌坊，议事厅。
最上首的位子空着，魏子坤还没到。下首分列两旁的四张椅子则已然有主，分别坐着周通和另外三位南堂头目，每位头目身后，各自站着一众手下。
接魏子坤通知，南堂人马齐聚。
不多时，魏子坤从内堂步入厅内，几位头目赫然起身，身后帮众亦身板一正，所有人齐声道：“魏爷！”
“都坐。”
魏子坤入座，压了压手，让几大头目坐下，扫视全场，开声道：“这么晚把大家叫来，是有两件事要商议。”
“第一件事，这几日，金蛇帮的何枭开始将手伸到我们南堂的地盘，打伤我们很多兄弟，也破坏了我们很多生意，该怎么应对，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普通帮众们默不作声，他们没资格发表意见，一切只看几位头目。
周通等三位头目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周通对坐他对面的一名男子道：“熊奎，还是你先说说吧，你的春芳楼受影响最严重，手底下人也伤的最多。”
熊奎膀大腰圆，气质彪悍，他一拍扶手，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打了！何枭敢把手伸进我们南堂，我们就把他的手剁了！”
“没错，必须得还以颜色，得让何枭知道我们黑虎帮南堂不是好惹的。”周通附和，继而又发出一声叹息，默默引导着话题：“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何枭此前一直都在和北堂争地盘，为何会忽然来惹我们南堂。”
“这还用说？肯定是因为魏爷收了那个宁玉，听说那小子弄死了何枭的儿子，何枭当然要来报复了！都是这小子惹回来的麻烦！”
熊奎头脑简单，直接成了嘴替。
魏子坤看了他一眼，但熊奎却未能看出魏子坤的不满。
周通顺势道：“熊奎，不得胡言，宁玉是魏爷看好的年轻人，既然已经决定要保他，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
熊奎直言不讳道：“我知道魏爷您欣赏那小子，但现在我们南堂下面的兄弟，对那小子意见很大！他成天躲在吉祥赌坊，反而使其他兄弟受了牵连！”
“不过我说句公道话，如果我们想要减少损失的话，且平息手底下人的议论，交出宁玉，与何枭谈一谈，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周通顺势道：
“主要是我观察了这个宁玉好些天，他每日无所事事，也不练武，一到晚上就不知跑哪里去，就连今日开会都找不到人。我觉得此人可能是徒有其表而已。”
宁玉投靠魏子坤那一晚，周通就不想让魏子坤收下宁玉，那日何枭上门要人，对方看到宁玉，也是他故意蹲下身，给了对方视野。
所以他一直希望宁玉能离开黑虎帮，这样便无论如何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了。
“照周通所说，我觉得这个宁玉，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熊奎道：“魏爷您的爱才之心我们明白，但这个宁玉是否真有那个价值，让我们付出与何枭死磕的代价，我觉得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周通道：“是啊，如果我们与何枭死拼，捡便宜的只会是东堂。”
魏子坤若有所思。
这几日手下人的意见，他也都知道，毕竟在何枭那个疯子的报复下，很多场子无法正常营业，影响下面人生计了，有怨言很正常。
这种怨言，他也不好强压，要不然容易造成人心动荡。
而周通提到了东堂，更是魏子坤的一大忌惮，黑虎帮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魏子坤和东堂堂主刘雍便很不对付，如果何枭的麻烦愈演愈烈，的确容易被东堂坐收渔翁之利……
“行，大家的意见我知道了。”
魏子坤道：“宁玉呢，是不能随随便便交出去的，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怕了何枭，先打了再说。”
宁玉是他收进来的，若何枭一报复，他便把宁玉交出去，自己的脸面往哪放？堂主的威严又何在？
但又得考虑手下人的声音，所以没把话说死，全在‘随随便便’四个字里面了。
毕竟，宁玉加入黑虎帮后的成长与表现，的确与他预期的有差距。
“好了，下面是第二件事。”
魏子坤道：“还有几天时间，我和东堂的一年之期就到了，谁能把杨志雄给我灭了？”
魏子坤依次看向几位头目，几人却纷纷垂首，躲避魏子坤的目光。
魏子坤气不打一处来，自从熊力挑战杨志雄失败，死在杨志坤手上后，每次一提起这事，几人就都是这副样子。
和杨志雄的恩怨，到了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而是关乎脸面！
若一年之期一到，还是解决不了杨志雄，自己将颜面扫地！
“呵呵，你们就这么怕杨志雄么？”
魏子坤看着下首几位头目，冷笑道：“难道你们想以后在东堂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几人还是不表态。
抬不起头来，总比丧命强。
魏子坤道：“熊奎，你就不想替你哥报仇？”
熊奎默不作声，他正是当初魏子坤头号打手熊力的亲弟弟，不过却一直没去找杨志雄报仇，不是因为和熊力没有感情，而是自知绝不是杨志雄对手。
杨志雄的实力，在一流江湖高手中堪称顶尖，练皮境武者不出，没人能拿下他。更何况杨志雄残忍嗜杀，若挑战失败，很容易搭上性命。
他是莽，但不傻。
魏子坤看向周通：“周通，听说昨天你和杨志雄起了冲突，你被他扇了一巴掌，有没有这回事？”
“哎，我不是其对手，只能暂时忍辱……”周通是个人精，直接了当承认不是杨志雄对手，省的魏子坤逼迫。
魏子坤一脸失望。
他对杨志雄恨的牙痒痒，却偏偏没办法自己下场，只能手下人出手，但奈何手底下没一个争气的。
魏子坤深吸口气，对在场所有人道：“我还是那句话，谁如果能解决杨志雄，替我南堂长脸，我必有重赏！不仅封他做香主，给他荣华富贵，还会赐他练皮功法！前程一直都在那里，就看你们自己能否把握了！”
众人一听到练皮功法，包括几个头目在内，都是眼神热切。
练皮淬体，踏入武道，都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尤其是周通等几个头目，更是朝思暮想。
事实上，以周通几人的资历，都是有资格当香主、获得练皮功法的，不需要拿杨志雄人头来换，但魏子坤就是压着。
几人也清楚，魏子坤是想以此为筹码，好让他们愿意去解决杨志雄。
但前程和命相比哪个重要，他们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行了，其它也没什么事了”
魏子坤起身，甩甩手：“散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推门而入，眉目清秀，丰神俊朗，手里提着一个圆球形黑袋子，正是宁玉。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宁玉道。他拿着杨志雄的人头回到赌坊，得知众人正在开会，于是便赶了过来。
“你跑去哪去了？”周通不满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跟何枭的仇怨，我们南堂损失有多大？你还好意思开会迟到？”
其他帮众被煽动情绪，看向宁玉的目光中，也大多不善。
“抱歉，我去办了点事。”宁玉道。
“哦？多大事啊？”周通冷哼。
“一颗人头而已，也没多大。”
宁玉提了提手中袋子，对魏子坤道：“魏爷，孝敬你的。”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宁玉手中的袋子。
“孝敬我的？”魏子坤问道：“袋子里装着谁的人头？”
宁玉解开布袋，抓着杨志雄的头发往前一滚，人头骨碌碌滚到议事厅中央，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认识杨志雄脸的，比如周通几个头目，都愣住了，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也有其他不认识杨志雄的帮众，交头接耳，好奇此人究竟是谁。
“杨志雄？”
魏子坤猛地看向宁玉：“你杀了杨志雄？！”
他刚才还在想是不是宁玉自作主张，替他解决了某个欠钱不还的赌徒，没想到竟是杨志雄！
所有人的惊疑和好奇，都随着魏子坤的声音，尘埃落定。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宁玉身上，这人头是杨志雄？他竟然杀了杨志雄？！他怎么做到的？！
“嗯，刚才去了趟百花楼，把他宰了。”宁玉道：“魏爷，你说过谁杀了杨志雄，谁就上位，并能获得练皮功法，作数吗？”
“当然作数！”魏子坤问道：“但你是怎么做到的？”
“魏爷帮我挡下何枭的报复，我自要效力回报，这几日苦练拳法，今日终于圆满，便想着试一试杨志雄的脖颈硬不硬。”
宁玉耸了耸肩，道：“结果……嗯，不怎么样。”
“你拳法圆满了？领悟了拳势？”周通满脸惊诧，唯有领悟拳势，才能杀得了杨志雄，但他才练拳几天啊？还是在没有人指点他的情况下。
魏爷吩咐，由他指点宁玉莽牛拳，但他并不想宁玉成长起来，故而从未指点过他，竟没想到靠自己练至圆满？
这天赋……
熊奎连同其他几个头目，也都不敢置信。
拳法圆满，可并非易事，他们几人都早早将莽牛拳法练至大成，却迟迟无法达到圆满。任何一门武学，大成可以靠努力，圆满则需要超凡的悟性，并非每个人都能触及。
其余帮众更觉震撼，刚才大家还觉得南堂收留宁玉惹来何枭报复不值得，可转头宁玉就立下如此大功，这可是连几大头目都不敢惹的杨志雄啊，就这么被宰了！
这是何等的强人猛人？
“还行吧，莽牛拳法还算简单。”宁玉看了周通一眼。
“我不信！肯定不是你杀的！”周通已然失了气度。他心眼极小，本就担心宁玉威胁自己地位，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信不信由你。百花楼现场有目击者，应该很快会传开。”宁玉懒得搭理他。
众人仅存的质疑也顿时消散，毕竟这种事的确瞒不住，宁玉不可能拿这种事骗人。
他们再度看向场间的那颗人头，都生出一种不真切感。
刚才南堂上下，还在商议如何对付此人，结果无人有办法，甚至都没有胆量去与之较量，但转眼杨志雄的头颅就摆在了这……
“好！很好！宁玉你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魏子坤大笑，对全场众人道：“宁玉为我南堂立下大功，擢升为我南堂的香主！你们可有谁不服？”
全场面面相觑，杨志雄的人头还在呢，哪有人敢反对。
周通欲言又止，魏子坤道：“周通，你有意见么？”
周通想了想，还是道：“没有……”
他当然不想宁玉上位，但已然没有理由阻止，且阻止不了了。
“宁玉，从此刻起，你就是香主了。”魏子坤对宁玉道：“望你今后继续努力，为我南堂建功立业！”
他内心大喜，其一，如鲠在喉的杨志雄终于死了，一口恶气得以吐出；其二，是宁玉此子果然不凡，有这么一位手下，今后南堂必然崛起，外面人也都会说他魏子坤慧眼识珠。
当晚，他收下宁玉，是欣赏宁玉的胆气和头脑，觉得如果稍加培养，今后应该能派上用场，至于派上什么用场，还得以后再说。
却没想到，这笔投资会这么快得到收益，且是这么大的收益！
这一次，算是狠狠打了东堂刘雍的气焰，大涨南堂威风，至于何枭那点损失，在此等人才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我一定竭尽全力，以报魏爷知遇之恩。”宁玉拱手。他虽不志不在此，但场面话还是得应付一下。
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魏爷，那我欠你的三十两银子，还用还么？”
“哈哈哈，你小子。”魏子坤朗声大笑，大手一挥：“还还个屁！不仅不用还了，我再赏你一百两！一会和练皮功法一起给你。”
“多谢魏爷。”宁玉拱手。
此时，众人看向宁玉的目光，只剩下艳羡之色，尤其是熊奎等头目，他们日思夜想的香主之位和练皮功法，就这么被人捷足先登了。
可以预见，今后他们在南堂的地位，将被宁玉这个后起之秀死死压着……
至于周通，他垂首不语，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