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抉择
陈师看着沈州期待的神色，到了嘴边的丧气话又不自觉咽了下去。
他收敛起了面上的惋惜，只是就事论事的说：“你既是雾坳村出身，那就应当知道烟障岭的传闻吧？
那里因为曾有禁忌诡物现身，所以绝大多数山岭都变成了禁地。
但那片地方却并非真的不见人烟，有个颇有能耐的诡匠氏族，其实一直隐居在其中。”
沈州自是听说过烟障岭的诡异传闻。
但他只知那是片有去无回的死地，却从不知竟还有人能在那吃人的地方生活。
而见他面露惊讶神色，陈师就又解释说：“烟障岭里诡物环伺，的确危机重重。
但那群诡匠却也因为常年生活在禁地之中，自有一套压制秽力的法子。
你如今的情况，若想不被体内的秽力影响，就只能是求助于他们了……”
这样说着，陈师的目光却是落向了沈州的脚腕。
料场给力工使用的阴蛇链，在诡器中虽是不入级的存在。
但对于淬体境的武夫来说，都是无法凭借蛮力毁掉的存在。
纵然是卓阳那般炼骨期巅峰的高手，也一样拿这铁链没什么办法。
‘自己就能摘掉阴蛇链，这沈州果然不简单！
还好当初把他带进了库房，不然今日老头子我就得交代在这里喽……’
陈师在心里唏嘘了两句。
但他面上却没露出来，只就事论事的说：“沈州，小老对于诡匠一途所知有限。
我只能给你指个大致的奔头，但具体要如何去做，还须得看你自己！
但这帮隐居在烟障岭的诡匠行事诡秘，几乎不与外界打交道。
那山岭中除了几处禁地，周遭也颇为凶险。
如果你真想找到他们，少不得要费些功夫！”
陈师字字恳切，沈州自是听得出来。
禁忌面板已然被激活，纵然他现在诡怪化的程度还很低，暂时不会变成怪物。
可或早或晚，到达临界点的一天终会到来。
因此陈师给出的路子，对沈州来说至关重要。
只是烟障岭里固然凶险，但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却是如何逃离这固若金汤的尸料场。
见陈师似是默许了他的离开，沈州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道：“陈师，料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听到大门口的位置一直有打斗声，这才不得已转入了库房。
不知与这边相连的瓦舍，现在有没有被波及？”
尸料场上下拢共就只有两个地方能通往外界，若不选择攀跃城墙。
那要么是从混战中的大门口直接闯出去，要么就只能取道瓦舍一侧了。
陈师也是个聪明人，他听到沈州的问话，就知道他是想混在避难的平民中离开料场。
但一想到自己先前听到的线报，老头立刻脸色一变，摇头说：“沈州，你若是信我，现在就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次傀儡阁来势汹汹，宋兴涛与这帮贼人里应外合，在料场中布下了困阵。
如今不仅料场前后两侧的出入口被封了，就算你想冒险翻越城墙，也一样会被那霸道的阵法给撕成碎片。”
沈州一路从焚埋地赶来，前后都没遇到活人，自然也搞不清楚尸料场如今的局面。
他原本只当是冥种作祟，可现在一听，不由有些后怕。
傀儡阁到底是什么来头，沈州并不知晓。
但敢跟朝廷在明面上掰手腕，背后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若是刚才没遇到陈师一行，他贸然去到瓦舍出口，搞不好现在已经遇险了。
这样一看，沈州倒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捡回了一条小命。
但陈师瞧着他忽然冷下来的神色，只当他是不信。
见状，赶忙又开口补充道：“小老并非虚张声势，不愿放你离开料场。
你能从焚埋地一路来到库房，我知你定有能耐自保。
但那傀儡阁极擅诡道，所用异术无不阴狠霸道，如今连镇守使都已经深陷阵中。
他一个灵火境的武者尚且如此，你若此时去触霉头，怎会落得了好？
不如等梁大人毁掉工坊那边的困阵阵眼，再行定夺吧……”
老头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的视线越过库房的砖墙，看向了不远处已然垮塌的工坊小楼。
沈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可一看到那片废墟，他就不由自主想起了梁豪浴血的背影。
灵火境是炼骨巅峰期突破后，方才能触及的境界。
能将梁豪伤的如此之重，可想而知傀儡阁有多么难缠。
‘这位镇守使真能脱困吗？
他轰塌工坊小楼的一拳，看上去已经有了点儿强弩之末的意思。
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料场内的局势却是半分没有反转。
我怎么觉得，再等下去等来的未必是逆风翻盘，反倒要被瓮中捉鳖了？’
对于尸料场的人，沈州本能的就有种不信任感。
他觉得梁豪即便有能耐破困而出，肯定也会先顾及自己人。
像料场的力工和一些无足轻重的库卒，十有八九还是要被当作弃子的。
因此，尽管陈师说的足够恳切，可沈州闻言却是兀自摇了摇头。
他对上老头诧异的目光，平静的说：“尸料场如今已经沦陷，即便梁大人有能力力挽狂澜，可平定乱局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
在那之前，我们如果只是困守一隅，兴许先等来的不是援兵，而是被那诡物团团包围。
如今既然有机会可以采取行动，我更希望自己找到破局的办法，而不是把逃生机会，全押在别人的身上！”
说这番话时，沈州的语气并不重，听上去与他平时侃侃而谈的语调没什么不同。
可陈师偏偏是从这话语间，听出了一丝决绝。
他着实没想到，听着料场上传来的阵阵诡物低吼，再看着四下一地的狼藉。
眼前的少年不但没有心生怯意，想着依赖他人，反倒是要靠自己博一条出路！
陈师自问没有这份胆气。
方才李闯撕裂王言志胸膛的血腥一幕，让他的垂在袖间的双手，至今都在颤抖。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诡物的凶残。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未知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