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小
沈州没跟其他力工一同回工棚休息，而是绕道去了屋后。
尸料场里除了解尸取料之外，也要自给自足的供养这百十号人。
其中的柴棚、伙房一类地方，也都需要有人在里面做事。
而力工中一些生病受伤的人，普遍会被安排在这些地方。
沈州知道，原身之前重病时，就被安置在了工棚后的这间柴房，最后也正是死在了这里。
他如今虽然是顶号登录，但对于这间逼仄窝棚的记忆，却也已经刻入了身体之中。
木柴腐败发霉的味道，似乎跟缠绵病榻的痛苦纠缠在了一起。
隔着老远，就让他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不过，沈州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越过那高高垒起的柴堆，看向了正中忙碌的人影。
柴棚这边的活儿已经重新分配，如今指派给了跟他同村一个叫“李闯”的少年。
李闯跟原身是发小。
那时原身被秽力侵蚀脏腑，其他力工怕被这怪病传染，全都避着他走。
唯独李闯还是和过去一般与他相处。
晚上趁着没有监守盯梢，还会跑出来帮原身码放木柴，一个人担着他们两人的活儿。
可也正因为这么没日没夜的熬，李闯的身子很快也被拖垮了。
在沈州穿越来的那天晚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少年因高烧而红的不正常的面色。
李闯不知道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其实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永远离开了。
看到沈州坐起身，只天真的以为这是大难不死，高兴的手舞足蹈。
但也因为一直紧绷的弦猛的松开，大喜大悲之下，李闯当晚反倒是病倒了。
万幸只是因为过度疲劳而发了高热，不是原身那要命的寒症。
养了小半月，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但身子依旧很虚，被监守盯着劈了一整天的柴，自然很吃不消。
沈州过来的时候，李闯正跪在地上，神情恍惚的捆扎着柴火。
连手背被木刺刮出了好几道血口子，正汩汩的流血都没能察觉。
“李闯，别愣神了！
赶紧起来把你这手给收拾收拾！
你这病刚好，别再因为伤口感染再发起烧来……”
沈州说着就挽起袖子，准备去拾掇地上散乱的木柴。
然而，李闯被他之前重病的样子吓到了，始终心有余悸。
见状打了个激灵，也顾不上手背的血口子了，赶忙说：“小州，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尸料场可比柴棚累的多，昨天看你回来时，腿都打摆子了！
还不赶紧回工棚歇着去？
这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妹子交代啊……”
李闯一边说着，一边朝沈州挥手赶人。
但沈州却没去看他，目光反倒是落在了地上高高的一摞粗麻绳上面。
这种绳子是扎大捆柴火用的。
一般只在月末，向伙房一类地方运送木柴时才会拿出来。
可如今日子不过才至中旬，按理说不该被安排送柴的活儿。
这样想着，沈州就转向了李闯问：“你病好的差不多了，那些监守是不是让你回料场做活了？
这柴棚虽也不是个好地方，但比解尸可是轻松不少。
最近料场没人生病，但胡德那帮人惯会偷奸耍滑。
如今见你烧退了，他们肯定是盯上了这里，想进来躲清闲！”
李闯本是想遮掩过去。
但被沈州敏锐拆穿后，只得尴尬的抓了抓脑袋。
他看了眼满地散乱的柴火，苦着脸说：“下午那遭瘟的监守跟我说，明天就让我回料场解尸。
这一地的柴，必须今晚全收整起来，不然就要抽我鞭子！
你说，木头搁地上又不会烂，明天也不是给伙房送柴的日子。
这不就是在成心折腾，不让人好过吗？”
沈州此间过来，原本就是想要接手柴棚的活。
前几日他身子太虚，想给李闯打帮手也爱莫能助。
如今却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给自个儿加练一番，消耗那过剩的精力。
沈州正愁找不到由头说服李闯，没想到却是赶上了这一茬。
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接过了对方怀里的木柴。
他冲着身后的工棚扬了扬下巴，说：“那帮监守可是不讲道理，只看结果的。
单凭你一个人，天亮前肯定收拾不完这一地乱柴。
我今天做的活儿不累，现在还有些力气。
你先去睡一会，等我拾掇不动了就回去叫你。”
说完，沈州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瘪瘪的油纸包，塞到了李闯手里。
这里面是他中午特意留了一半的腊肉。
李闯是跟他一起被充的傜役，同样也快一年没沾过荤腥了。
油纸包一打开，看的眼都直了。
沈州赶忙从旁说：“你明早吃的时候，可记得避着点儿人。
别被人发现，又给抢了去……”
但说完才发现，李闯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惊讶。
好半晌，才开口说：“小州，这是库房那红头签赏吧？
难道麻老三没骗我，你真解尸了那鬼面蝎？
他跟我说你得了赏，但却谁也不搭理，躲起来吃独食之类的。
我还以为，这孙子只是挑拨离间，胡说八道呢……”
沈州听的一愣。
中午他满脑子都是陈师抛出的橄榄枝，倒没怎么注意周围人的反应。
没想到这一点疏忽，就招惹了小人的眼红嫉妒。
不过，李闯似乎根本没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说完后就上一眼下一眼关切的看他，似乎只是担心他有没有中毒。
沈州见状无奈的笑了笑，把白天的事情简单一说。
李闯听的心惊肉跳。
再一想到沈州之前的重病，忍不住愤愤的嘀咕：“这狗屁世道，就算躲过了那些诡怪，还是要被小人刁难。
咱们这种没背景的出身，要再没点防身自保的法子，早晚是个死啊！
我之前听说，在库房那边做事的人，因为要守仓和巡防，上面会教他们一些锻体的功法和粗浅把式。
要是能混进那里面学点儿功夫，咱俩之后的日子，兴许能好过一点儿……”
沈州此时正在收捡木柴，听到这话立刻眼前一亮。
原身性格木讷，在料场的大半年里只知道闷头干活，少有那打探消息的心思。
这也让穿越来的他，陷入了信息真空。
沈州甚至一度以为，这鬼地方根本没有练武途径，只能借着金手指慢慢堆点数。
如今听李闯这么一说，他的心思也再度活络了起来。
库房里贮藏起来的尸料，全都是现成的秽力素材。
如果他能利用好陈师这个资源，混进库房做个守仓人。
不仅可以中饱私囊，悄悄发育。
还能获取武技，补上系统面板里的空缺。
‘这简直就是给升级开了倍速啊！’
沈州在心里一片狂喜。
不过，他做法医时的职业病使然，喜怒惯不形于色。
李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见沈州沉默不语，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顿时耷拉了脑袋，悻悻然的说：“行吧！知道你不愿节外生枝，满脑子就想着回老家，去照看你那宝贝妹子。
我现在实在是困得厉害，就不跟你客气了，先回去眯一会儿。
你要是累了，随时叫我起来哈！”
沈州怎么会看不出李闯的落寞？
但他却是没把话挑明。
毕竟，从料场转到库房，可不是件容易事。
与其空欢喜一场，不如是等着八字有了一撇，再跟这发小细说。
想到这里，沈州就又收敛起了心思，继续捡拾地上的木柴，整齐的打捆，再码放在一旁。
这种机械化的重复，属于纯体力活，极为耗时费力。
沈州忙活到月上中天，才算是把地面清理干净。
而入级淬体境带来的体力红利，也在这时彻底耗尽。
他坐在柴火堆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系统面板重又调了出来。
结果惊喜的发现，境界一栏再度刷新了数据。
【姓名：沈州】
【境界：淬体境-炼皮初期（32%）】
【武技：无】
……
相较从料场收工时，这短短两个时辰，炼皮初期的熟练度就增加了足足25%！
沈州感觉自己先前的推测果然没错，这武道境界的提升，主要靠的就是在打熬身体。
力气活的强度越大，越是挑战体力极限，这点数增加的也就越多。
看着这喜人的数据，沈州感觉这大半宿真是没白忙活。
而这柴棚虽然破旧，但为了防火，里面时刻都备着几缸清水。
他如今浑身都被汗湿透，索性就借水冲了个凉。
四肢的酸痛，也跟着减轻了不少。
然而，就在沈州穿好衣服，准备折返回到工棚之时。
他却忽然注意到，远处的库房门口，有一队人正鱼贯而出。
但诡异的是，除了为首的一个外，其他人全都跪趴在地，膝行向前。
沈州瞧着奇怪，眯眼细看才发现，地上的那群人全都穿着力工的破麻衣。
几人的肩头被一根铁链齐齐贯穿，跟串人体蜈蚣般，样子甚是骇人。
而爬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此时更是满脸血污，显然受过重刑。
可即便如此，沈州却依旧瞬间就认了出来。
因为这个被折磨的惨不忍睹的人，竟是他中午交料时，曾遇到过的胡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