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钟点工
人的欲望向来是没止境的。杨旭已经赚到了一些钱，但他还想再找个兼职。放学后能多挣点钱，下个月的生活有了保障，可下下个月呢？总得居安思危，不是有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
杨旭手插在裤兜里，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他的眼睛不时往左右扫视，人流密集的地方常有一些公告牌，上面贴满了招聘广告。这些广告大多不太正规，杨旭知道，正规的招聘通常需要通过媒体，比如登报纸、上电视，但他用不着那些。他要找的，只能是钟点工。
在一处公告牌前，一个招聘广告吸引了杨旭的注意力：“福临门饭店急需后厨人员，长期工和钟点工均可，最好是有经验的，联系电话8323530，田女士。”“这不是田姨的饭店吗？自己送了六天菜，咋没看见这广告？田姨性格开朗，人也善良，自己去问问，说不定能行。”杨旭心里一动，兴冲冲地转身，朝着西直路的福临门饭店走去。
到了福临门饭店，田慧正在前台。三点来钟，午间的饭口已过，晚上的客人还没到，饭店里没几个客人。看见杨旭，田慧有点意外，问：“你不是该回学校了吗？明天就要上课了？”
杨旭没说话，先笑了，嘻嘻地道：“田姨，我看见了你贴的广告，招钟点工，你看我能试试不？”田慧斜睨了杨旭一眼，嘴里不屑地道：“你？才十六岁，到法定年龄了吗？再说我招的是熟练工，你切过菜吗？就这几天送菜才知道菜长啥样吧？”
“田姨，你可小瞧人了！从十岁我就开始学做菜了，还照着菜谱练过呢！”杨旭叫屈，又说，“田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信咱们到后厨试试就知道了。”
田慧被杨旭的自信打动，她打心里也很喜欢这孩子，便抱着玩笑的心思说：“行，那就试试。后厨大师傅老胡你也见过，如果你能通过他的认可，我就留下你，不管你到没到法定年龄。”
杨旭跟着田慧走进福临门饭店的后厨，热气腾腾的空气猛地扑面而来。灶台上，几口大锅冒着热气，油滋滋地响着，混合着各种食材的香味。后厨的空间不算宽敞，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案板、刀具、调料摆放得规整有序。
田慧把杨旭带到掌勺大厨胡师傅面前：“胡师傅，这就是小杨旭，你也见过。他想到咱们后厨干零活，你看看他能行不，他可说自己练过五六年了。”
胡师傅五十多岁，身材微微发福，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但眼神锐利，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案板上的菜刀：“试试吧，先从切菜开始。”
杨旭应声走到案板前。案板上摆着一堆土豆、胡萝卜和青菜，旁边是一把锃亮的菜刀。杨旭拿起菜刀，微微一掂量，感觉和山里用的柴刀有些差异，但重量和手感还算适宜。他先拿起一个土豆，轻轻削去外皮，然后切成薄片。刀刃在土豆上划过，发出清脆的“嚓嚓”声，薄片均匀而整齐。接着，他将土豆片叠在一起，切成细丝。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匀，几乎不差分毫。
胡师傅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不错，刀工挺利落。”杨旭放下土豆，拿起一根胡萝卜，同样削皮、切片、切丝，动作干脆利落。胡萝卜丝切好后，他将它们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田慧在旁边忍不住夸赞道：“小杨旭，还真没吹牛啊，你这刀工，比有些老员工都厉害！”
胡师傅又从案板下拖出一只刚宰杀的兔子，放在杨旭面前：“这兔子得处理干净，开膛破肚，把内脏清理出来，一会儿要用。”杨旭听了拿起一把锋利的尖刀，这把尖刀比他在山里用的柴刀小了不少，不过刃口更加锋利。他轻轻划开兔子的腹部，动作熟练且轻巧，没有一丝迟疑。随着尖刀的划动，兔子的内脏被小心地取出，手法干净利落。
胡师傅看着杨旭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行啊，杀兔子也挺熟练，看来真没少弄过。”杨旭将兔子的内脏清理干净后，又用清水仔仔细细地冲洗了兔子的身体，直至没有一丝血迹。他将处理好的兔子放在一旁备用，接着拿起一把菜刀，开始切兔子肉。他把兔子肉切成均匀的块状，每一块大小都差不多。胡师傅看得有点傻眼，杨旭这动作，如行云流水，轻松自在，令人赏心悦目，丝毫不逊色于他这个在厨房干了多年的老师傅。
处理完兔子，杨旭又开始清洗青菜。他拿起一棵白菜，轻轻掰开外层的枯叶，然后将菜叶放入水池中。他用手轻轻揉搓，将菜叶上的泥土和杂质清洗干净。随后，他又拿起一把青菜，用同样的方法清洗，动作迅速又熟练。
胡师傅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孩子，干活真细致。”杨旭将洗好的青菜整齐地码在案板上，然后拿起刀，开始切菜。他的刀工依旧熟练，青菜被切成均匀的小段，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田慧走了过来，拍了拍杨旭的肩膀：“小杨旭，你这手艺，真是不错。”又转头对胡师傅道：“这孩子留下吧，我看着行。”
胡师傅点了点头：“嗯，老板娘你这可捡到宝了。”
两个人都认可了杨旭，田姨便和杨旭谈起了工作安排和工资：晚上五点半上班，干到晚上八点半，每天七块钱，月底结算，干得好另有奖金，今晚就可以上班。这时间的安排，已经很照顾杨旭了，正常钟点工四点半就得上班，五点开始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杨旭千恩万谢，表示一定好好干。
定下今晚上班后，杨旭也不走了，在饭店里帮忙，顺便混个脸熟。福临门饭店有三个服务员：王丽梅、向娜和孟庆霞，传菜的是刘静，田慧负责收银。后厨缺个长期切墩的，一直由胡师傅为主，大家分担着干。
一个小时后，客人开始络绎不绝地进店。国庆最后一天，亲朋好友们聚完明天就得各自上班，所以今天特别热闹。
前厅里人声鼎沸，几乎座无虚席，服务员们穿梭于桌椅间，忙着上菜、倒酒、收拾餐具。客人们的笑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后厨里更是一片繁忙，锅里的油“滋滋”作响，胡师傅和杨旭忙得不可开交。“快点，这桌客人等着上菜呢！”胡师傅大声指挥着，语气急促。杨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端了出去。他动作熟练，而且专注认真，王丽梅和向娜对着杨旭直竖大拇指，连连称赞他厉害，根本不像第一天干这行的。
“杨旭，肉不够了，你赶紧去市场买点回来！快点！”田姨高声呼喊着，迅速甩给杨旭二十块钱。杨旭立刻放下菜刀，一把抓起外套，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后厨。他一路小跑赶到市场，买好几斤肉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饭店。回到后厨时，他看到胡师傅在灶台前急得直跺脚。
“肉买回来了！”杨旭气喘吁吁地说道。田姨接过肉，递给他一把菜刀：“快，把肉切好，胡师傅等着用呢！”杨旭接过菜刀，即刻开始快速分解肉。他手法娴熟，速度奇快，不一会儿就将肉切好了。胡师傅接过肉，迅速下锅翻炒，锅里瞬间传来“滋滋”的声响。
没忙多久，前厅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一个醉意熏熏的客人正在纠缠着服务员王丽梅，非要她陪酒。王丽梅满脸尴尬，试图躲开他的纠缠，可醉汉却不依不饶，声音愈发响亮。“服务员，过来陪我喝一杯！”醉汉大声叫嚷着，伸手去拉王丽梅的胳膊。丽梅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先生，您别闹了，我实在喝不了……”
杨旭听到前厅的动静，放下手中的菜刀，对田慧说：“田姨，我过去看看。”
田慧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儿。”杨旭快步走到前厅，看到醉汉正对着王丽梅大声吼叫。他走到醉汉身旁，微笑着说道：“对不起，大哥，我姐今天身体不舒服，还强撑着上班。您看我替她喝，行不？”
醉汉抬起头，看到杨旭是个陌生面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轻蔑的笑容：“你算哪根葱？敢替她喝酒？”
杨旭没有退缩，反而更加诚恳地说道：“大哥，我姐真的不舒服，她要是倒下了，这工作就没了。我替她喝，您别为难她，好不好？”醉汉瞪了杨旭一眼，正要发火，同桌的客人赶忙拉住他：“哎，老毛，别闹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再说，这小伙子都这么说了，你就放过她吧。”醉汉被同桌的客人劝住，嘟囔了几句，最终不再纠缠王丽梅。杨旭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后厨，继续手中的工作。
过了会儿，传菜的刘静匆忙跑过来：“田姨，前厅太忙了，向娜孟庆霞他们忙不过来了，能不能让杨旭顶一下？”
田姨看了看杨旭，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儿。”杨旭接过托盘，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他脚步轻盈地穿过拥挤的前厅，将菜稳稳地送到客人桌上。他腕上用力，精准感知盘碗的重心，看准落点，轻轻放下，几乎无声。客人见杨旭如此轻松自如，不禁大声称赞。杨旭一趟又一趟地来回奔波，尽管工作节奏异常紧凑，但他凭借良好的体力和耐力，并未显得格外疲惫，只是额角微微沁出汗水。王丽梅向娜几个都累得快要瘫倒，杨旭时不时替他们跑上几趟。
晚上十点多，客人逐渐散去，饭店也安静了下来。杨旭回到后厨，看到胡师傅和田慧正在收拾东西。“小伙子，今天干得不错。”胡师傅拍了拍杨旭的肩膀，语气中满是赞许。田慧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来，喝点水，解解渴。”
杨旭喝着饮料，胡师傅把员工晚饭准备好了。又累又饿的众人，快速吃完，简单收拾一番就下班了。
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四十了。因为刚放假回来，大家解了思亲之苦，吃了美食，见了亲戚朋友，尽管已经熄灯，但大家还兴奋地谈论着，这在学生中被美其名曰“卧谈会”。
杨旭进了屋，张华就问：“老三，你干什么去了？咋才回来？你不是没回家吗？哥几个还想找你喝一杯，可一直没等到人。”接着，赵红波插话道：“三哥，晚上吃饭的时候，三班的一个女生找你，挺好看的。”付勇也凑热闹：“是不是和女生私会去了？老三，你这下手也太快了。”
徐岩和刘千运也跟着起哄：“说说，怎么回事？”
杨旭被这顿连珠炮似的追问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去饭店帮忙了，做钟点工挣点零花钱。”
“钟点工？”张华一脸不信，“你这小子，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快说说，到底是哪家饭店？”
杨旭如实说道：“西直路的福临门饭店，今天才第一天，可把我累够呛。”
“福临门？饭店大不大，里面的菜好吃不？”徐岩眼睛一亮，“这下好了，以后有地方吃饭了”
“别光说吃的，重点是那个女生！”付勇故意拉长了声音，调侃道，“老三，你是不是真的有艳遇了？”
杨旭脸一红，连忙摆手：“别乱说，哪有什么艳遇，可能是三班的展虹，一号那天我帮了她点忙。”
“那不就是，你不帮忙了人家知道你是哪根葱，有了接触才有发展嘛！”
杨旭不再听付勇胡扯，去水房打水洗脚，擦了身子，躺上床不大会儿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