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血色残页
晨光斜斜地切进书房时,林夏的手指还死死扣着日记本的皮质封面。铜镜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是有人对着它呼了一整夜的气。她踉跄着起身,发现旗袍下摆沾着几片枯萎的紫藤花瓣——这是苏婉房间窗外那株百年紫藤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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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日记本,泛黄的纸张簌簌作响。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苏婉民国二十四年”,字迹清秀却力道遒劲,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背。林夏的指尖刚触到第二页,一缕暗红色的碎屑突然从装订线里飘落。那是半片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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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四年三月十五日
今日在镜中又见那双眼。自父亲将铜镜从滇南运回,这双眼便夜夜出现在镜中。我问管家老周是否见过镜中异象,他竟吓得打翻了茶盏,说这是苗疆的“锁魂镜”……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冲到博古架前翻找父亲的手札,果然在《滇南古物考》里找到相似记载:“锁魂镜,苗疆秘术,以活人血饲之,可囚生魂于阴阳交界处……”
楼下突然传来敲门声。林夏将日记本塞进书架暗格,从窗缝往下看时,却见陈默倚在警车旁抽烟。他今天换了件灰色风衣,左耳的银色耳钉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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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方便开个门吗?”他抬头时,眼角的疤痕微微抽动。
林夏攥着铜镜走下楼梯,镜面贴着小腹的位置冰凉刺骨。门一开,陈默的目光立刻落在她手中的铜镜上,“看来你很在意这件古董。”
“家父遗物。”林夏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陈警官查到什么了?”
陈默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复印件。民国二十五年《申报》的社会版上,赫然印着“沪上名媛苏婉离奇失踪”的标题,配图正是拾遗斋门前的合影——只是照片里本该是父亲的位置,此刻站着个穿长衫的陌生男人。
“这不可能……”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她今早明明看见照片里是父亲!
“更奇怪的是,”陈默点燃第二支烟,“档案馆所有关于苏婉的资料都被人抹去了,连户籍档案都……”他突然顿住,烟头在指间明灭,“你脸色很差。”
林夏的确感觉天旋地转。铜镜开始发烫,镜面浮现出细密的血丝,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她踉跄着扶住门框,恍惚间听见苏婉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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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陈默突然扑过来。子弹擦着林夏的耳际飞过,玻璃橱窗应声炸裂。黑衣男人从街对面二楼窗口探出身,枪口还在冒烟。
陈默搂着林夏滚到柜台后,木质台面立刻被子弹凿出数个孔洞。“待着别动!”他掏出配枪还击,子弹精准击中刺客右肩。黑衣人翻身跃下二楼,风衣下摆扬起时,露出腰间暗红色的刺青——扭曲的蛇缠绕着铜镜。
枪声惊动了整条街。等警察赶到时,黑衣人早已消失在小巷深处。陈默蹲在血迹旁,用镊子夹起一片紫藤花瓣:“这种季节不该有紫藤花。”
林夏浑身发抖。她旗袍上的花瓣和这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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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铜镜表面结满霜花。林夏裹着毛毯蜷缩在书房,日记本在台灯下摊开:
民国二十五年七月初七
他终于承认了。那些所谓从滇南运来的古董,全是掘坟盗墓所得。我说要告发他,他却笑着将我推进镜中。原来老周早就被他收买,在茶里下了蛊……
字迹到这里突然凌乱,最后半页被生生撕去。林夏用放大镜细看装订线,发现残留的纸纤维上沾着暗红色晶体——是干涸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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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中血丝疯狂游走,渐渐凝成苏婉苍白的脸。“快走!”她厉声尖叫,“他在你身后!”
林夏猛然回头,看见黑衣人的枪口抵着玻璃窗。月光照亮他脖颈处的蛇形刺青,那张脸竟与陈默有七分相似。
“把镜子给我。”他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这不是你们林家该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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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抱起铜镜冲向暗门。父亲临终前说过,密道通往地下室。子弹追着她的脚跟钻进地板,木屑飞溅中,她摸到了墙上的机关钮。
暗门合拢的瞬间,她听见黑衣人在笑:“你以为陈默真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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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霉味呛得人窒息。林夏颤抖着点亮煤油灯,昏黄光晕里浮现出整面墙的老照片。所有照片都被人用红笔划掉了父亲的脸,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穿长衫的男人——苏婉日记里提到的“他”。
最中央的相框里,锁着一缕用红绳系住的长发。林夏解开红绳的刹那,铜镜突然迸发刺目血光。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暴雨夜,长衫男人将挣扎的苏婉按向镜面;老管家端着毒茶狞笑;穿警服的男人在火光中举起枪,他的左眼角有道狰狞的疤……
“原来是你。”林夏对着虚空喃喃。煤油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响起上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