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弄堂经济学

1995年秋分，上海弄堂的晾衣杆上挂满新腌的雪里蕻。陈瑞霖踩着人字拖溜达到钱师傅的剃头摊，发现铸铁理发椅上坐着个穿喇叭裤的年轻人，脖颈后纹着只米老鼠——这是广州倒爷的标配记号。

“剃个港台风！“倒爷甩出张谭咏麟演唱会海报，“照着《爱在深秋》MV里剪！“

钱师傅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深秋没到先秃头...“话音未落，陈瑞霖已经爬上洗头椅：“叔叔的米老鼠缺只耳朵！“他晃着双腿，把剃头围布抖成降落伞，罩住了倒爷脚边的蛇皮袋——里面露出半截日本电子表包装盒。

傍晚的弄堂口，倒爷阿强在樟树下摆开摊子。二十块电子表排成矩阵，表盘贴着“沪港双时区“标签。“小财神要不要？“他冲陈瑞霖眨眼，“给你算批发价！“

陈瑞霖掏出把酒心巧克力：“换你三块破表！“在阿强错愕的目光中，他把表壳拆开，用糖纸包住机芯：“这样就不会受潮啦...“三个月后，当海关严查走私表时，静安寺百货的“防潮限量款“正用着同样的糖纸专利包装。

居委会孙主任摇着蒲扇来查暂住证，胸前的红袖章蹭到煤球炉灰。“小赤佬又带人赌博？“她盯着阴沟盖旁的弹珠战场。

“我们在学数学！“陈瑞霖把弹珠摆成等差数列，“孙阿姨看，这是等差数列，这是等比数列...“当夜，孙主任在街道办会议上提出“弄堂奥数班“计划，王建国趁机捐了三十套课桌椅——桌腿暗格里塞着浦东地块的测绘图纸。

红玫瑰理发店的镜台前，陈瑞霖正给钱师傅上经济学课：“十亿发型要分等级！普通版用桂花头油，VIP版加亚运会发夹，尊享版...“他突然从裤兜掏出个奥特曼徽章，“加装光之能量！“

港商郑裕彤顶着尊享版发型走出弄堂时，南京路的霓虹灯恰好亮起。路过的《新民晚报》记者按下快门，次日头版标题竟是《沪港合作新气象：发型照亮南京路》。

王家姆妈在晒台晾霉干菜时，发现陈瑞霖正用竹竿测量弄堂宽度。“小赤佬要造飞机啊？“

“造比飞机还厉害的！“他踩着晾衣叉比划，“这里装自动晾衣架，这里放共享单车...“竹竿影子投在墙面的青苔上，竟与陆家嘴规划图的重轨交线重合。

当晚，王建国在福州路招待所收到份手绘《弄堂改造方案》，其中“共享雨伞租赁点“被红笔圈出，批注写着：地铁站出口标配。

台风夜，陈瑞霖趴在老虎灶旁烤红薯。钱师傅突然踹门而入，怀里抱着被雨水泡烂的蛇皮袋：“阿强那衰仔的电子表全完蛋！“

“正好改行！“陈瑞霖把红薯掰开，蜜汁滴在报废表盘上，“明天摆摊卖烤红薯，用电子表当温度计...“三天后，南京路出现首家“科技烤薯“摊，电子表芯改装的测温仪闪着红光，排队人群从静安寺排到外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