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台风眼

1995年寒露，台风“茉莉“在黄浦江上撕开一道腥咸的伤口。陈瑞霖趴在老虎灶的砖墙上，看着弄堂口的梧桐树在狂风里折腰，树影投在墙面像极了前世K线图上的断头铡刀。

“仓库漏水了！“王建国踹开铁门，军大衣滴着水，“阿强那批电子表...“

陈瑞霖的指甲掐进掌心。他记得前世2008年雷曼兄弟崩塌那夜，也是这般风雨大作，自己亲手关停的深圳工厂里，流水线就是这样在暴雨中锈蚀的。

虹桥仓库的铁皮顶棚被掀开豁口，雨水如银针般刺入成堆的电子表包装盒。陈瑞霖踮脚踩在货箱上，塑料凉鞋打滑的瞬间，瞥见积水里漂浮着半张广州十三行的发货单——签收人竟是周孝仁的笔迹。

“小赤佬不要命了！“仓库管理员老刘拽他胳膊，“漏电！“

陈瑞霖甩开他的手，瞳孔里映着摇晃的钨丝灯泡。前世操盘失败的记忆与眼前的狼藉重叠，他忽然抓起测温仪残件掷向电闸箱——“滋啦“爆响中，仓库陷入黑暗，唯有报废电子表的液晶屏在雨水中泛着幽幽绿光。

一道闪电劈开雨幕，仓库门口赫然立着个穿黑色雨衣的身影。那人右脸有道蜈蚣状疤痕，正是三个月前南京对手的保镖。“小朋友，“他晃着高压电棍，“叔叔带你去看长江...“

陈瑞霖倒退半步，脚后跟撞到货箱。电子表的报警声突然此起彼伏——受潮的机芯在雨水浸泡下短路，发出刺耳的“滴滴“声。他猛然扯断测温仪电线，将裸露的铜丝甩向积水：“爷爷快跑！“

电棍触水的刹那，保镖的雨衣迸出蓝紫色电弧。陈瑞霖趁机钻进货架底层，摸到个硬物——钱师傅的镀金剃刀！他在黑暗中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声与台风呼啸共振。

“小崽子...“保镖的胶靴声逼近。陈瑞霖突然拧开测温仪外壳，用最后的电量激活红光报警。仓库瞬间被血色笼罩，保镖的疤痕在红光中扭曲如活物。

“消防演习！“陈瑞霖尖声嘶吼。红光惊动了巡逻的联防队，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帘的瞬间，保镖翻墙消失，墙头只留下半片撕裂的雨衣。

深夜的弄堂防空洞里，陈瑞霖裹着军大衣发抖。王建国用煤油灯烘烤账本，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周孝仁与南京对手的资金往来记录。

“他们想要虹桥地块...“陈瑞霖的牙齿打颤，不是因寒冷，而是恐惧——这场景像极了前世被合伙人背叛的雨夜。防空洞顶渗下的水珠砸在账本上，模糊了“迪士尼“三个字的钢印。

台风过境的清晨，陈瑞霖站在狼藉的南京路上。折断的霓虹灯管像垂死的蟒蛇，玻璃碎渣在积水中折射出万花筒般的陆家嘴幻影。他弯腰捡起半块“科技烤薯“招牌，残存的电子表芯仍在闪烁，红光与初升的朝阳在柏油路上厮杀。

钱师傅突然从废墟里钻出，手里攥着个泡烂的账本：“小财神，这上面画着老鼠啃电线的图...“

陈瑞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老鼠“的爪印，分明是浦东电网的拓扑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