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骨灯笼（下）

惊蛰刀上的雷光炸开瞬间，十二条人皮灯笼突然无风自燃。幽蓝火焰中浮现出扭曲人脸，尖锐哭嚎声几乎刺破耳膜。陆昭明后撤半步，袖中甩出三张「定煞符」，黄纸还未触地便燃成灰烬——这里的怨气远超寻常厉鬼。

“官爷好眼力。”掌柜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龟裂的脸皮下青灰色肌肤泛起鳞光。他第三条影子手臂抓向最近的灯笼，那盏绣娘面容的灯笼突然胀大如鼓，从中探出半具血骷髅！

陆昭明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惊蛰刀嗡鸣着划出紫电弧光。刀锋斩断血骷髅的刹那，青铜罗盘突然飞出衣襟，二十八宿中的「柳土獐」与「星日马」同时亮起。这是养父教过的「奎木困妖阵」起手式。

“墨家小儿也敢阻圣教大业？”掌柜獠牙暴突，后背隆起肉瘤炸开，飞溅的脓血竟在半空凝成符咒。陆昭明瞳孔骤缩——这正是《黄泉录》记载的「血煞封魂咒」！

“哐当！”屋顶突然塌陷，先前那道白影裹着香风坠下。来人身着月白箭袖袍，面覆银丝牡丹面具，长剑挽出七朵青莲直取掌柜眉心。剑气触及脓血符咒的刹那，整间店铺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涌动的黑色泥沼。

“小心蚀骨泥！”陆昭明甩出腰间墨绳缠住白衣人腰肢，雷符在泥沼表面炸出三丈空隙。借着电光，他看见泥潭深处沉着数十具白骨，颅骨天灵盖皆被凿出铜钱大的孔洞。

白衣人突然闷哼，面具下渗出黑血。陆昭明这才发现他左肩钉着三枚骨钉，伤口已溃烂成紫黑色——这是往生教「丧门钉」，中者三刻必亡。

“取…取灯…”白衣人艰难抬手，指尖正对那盏还在燃烧的绣娘灯笼。陆昭明诡眼不受控地发动，这次看到的因果线竟缠绕在自己腕间！

未时二刻，城南废墟。

陆昭明劈开最后一具腐尸，青铜罗盘上的「井木犴」星位已完全变黑。三个时辰前那场恶战，老骨斋在蚀骨泥中塌陷成巨坑，白衣人在咽气前死死攥着他的袖角，断断续续吐出”九皇子…阴兵…”便没了气息。

此刻他握着从灯笼骨架上剥落的金箔纸，上面竟是用人血绘制的幽州舆图。图中标注着七处「粮仓」，但陆昭明清楚记得——那些标注点实际是戍边大营的火器库！

“陆大人好手段。”阴恻恻的嗓音从槐树后传来，九皇子萧景琰摇着洒金折扇踱出，锦袍下隐约露出缠着符咒的右臂，”不过私藏兵防图，可是要诛九族的。”

陆昭明按住惊蛰刀柄，注意到皇子随从的靴底沾着赤晶砂——与沈墨官靴上的碎屑如出一辙。他忽然想通为何死者都是兵部相关人士，为何往生教会对边关布防感兴趣。

“殿下可知昨夜鬼市出现了牡丹暗卫？”他故意晃动手中金箔，看到萧景琰瞳孔猛地收缩。折扇开合间，一丝黑气从皇子袖口飘出，青铜罗盘突然疯狂旋转——这是遇到上古战魂的征兆。

远处传来马蹄声，巡夜司的玄狼旗在官道上若隐若现。萧景琰突然轻笑：”陆执刀不妨查查天机阁去年的《星陨录》，或许能找到…故人之讯。”

当马蹄声逼近到百丈内时，皇子随从甩出烟雾弹。硝烟散尽后，陆昭明发现手中金箔背面浮现出血字——「子时三刻，乱葬岗，换汝父遗物」。

戌时末，巡夜司档案库。

陆昭明盯着案头的《星陨录》，泛黄纸页上的批注令他如坠冰窟：「承平十一年，妖星现于紫微垣，主刀兵」。而批注日期正是养父遭遇”山匪”身亡前三日！

窗外传来梆子声，他摸向怀中温热的青铜罗盘，边缘新出现的裂痕正对应「鬼金羊」方位。忽然，一滴粘稠液体落在卷宗上，抬头看见房梁缝隙间垂下半截猩红长舌——

“咯咯…找到你了…”倒吊的腐尸张开血盆大口，脖颈处三瞳蛇印泛着幽光。陆昭明惊蛰刀尚未出鞘，腐尸突然自燃，灰烬中飘落半枚染血的玉珏，纹样与九皇子玉佩完全相同。

更鼓声又响，距离子时只剩一个时辰。陆昭明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这是今日第三次强行催动诡眼的代价。当他用雷符灼烤玉珏时，背脊突然窜起寒意——玉珏内层竟刻着沈墨的私章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