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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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名[1]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2]?得与亡孰病[3]?甚爱[4]必大费[5],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6],知止不殆[7],可以长久。
[1]名:名号,名声,名分,泛指本体被定义而来的内容。
[2]多:积累深厚,厚重之义,与“轻”相对。
[3]病:困扰,困苦。
[4]爱:本义是喜爱、爱好,对人或事有深挚的感情,这里指对身外之物投入感情。
[5]费:消耗,耗费,损害。
[6]辱:《说文》:“失耕时,于封畺上戮之也。”因为误农时而在封土上羞辱示众,引申为因过错而遭受折辱。
[7]殆:危险,陷入困境;《说文》:“殆,危也。”
译文
名声与身体,哪一个与你更亲近?身体和财货,哪一个对你更重要?得到和失去,哪一个让你更困扰?过分地喜爱,必然会遭到严重的损害;过多地收藏,必然会受到重大的损失。所以知道满足,也就不会受到折辱;知道停止,也就不会遭遇危难,这样才能恒久长远。
庄子补释
【原文】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而越国无君,求王之搜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
——《庄子·让王》
【复观译读】越人先后三代杀掉自己的国君,王子搜十分忧惧,逃到山洞里去。越国没有了君主,就到处寻找王子搜而没能找到,便追踪来到洞穴。王子搜不肯出洞,越人便点燃艾草熏他出来,用国王的车驾请他乘坐。王子搜拉着登车的绳索,仰天大呼说:“国君之位啊,国君之位啊,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啊!”王子搜并不是憎恶做国君,而是憎恶做了国君会引来杀身之祸。
【原文】知和曰:“平为福,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钟鼓管籥之声,口惬于刍豢醪醴之味,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侅溺于冯气,若负重行而上阪,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溺,体泽则冯,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且冯而不舍,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满心戚醮,求益而不止,可谓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楼疏,外不敢独行,可谓畏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及其患至,求尽性竭财单以反一日之无故而不可得也。故观之名则不见,求之利则不得。缭意绝体而争此,不亦惑乎!”
——《庄子·盗跖》
【复观译读】知和说:“刚好满足就是幸福,大大超出便是祸害,万物莫不是如此,而钱财货物更为突出。如今富有的人,耳朵充满钟鼓箫笛的乐声,嘴巴满足于牛羊佳酿的美味,因而引发了他的欲念,遗忘了他的事业,可以说是迷乱了;深陷于盛气之中,好像负重走上山坡,可以说是劳苦了;贪求财物而心怀怨怒,贪求权势而心力耗尽,赋闲静居就意气消沉,体态富贵就盛气凌人,可以说是病重了;为追逐名利财富,获取的财物堆得像墙一样高也不知道收敛,而且贪求不舍,可以说是耻辱了;财物堆积而一无所用,念念不忘又不愿割舍,满心焦虑与烦恼,图求增益永无休止,可以说是忧愁了;在家担心窃贼的偷盗,在外害怕寇盗的伤害,在家遍设塔楼和孔道,在外不敢独自行走,可以说是畏惧了。以上的六种情况,是天下最大的祸害,却全都忘却而不知省察。等到祸患来临,想要倾家荡产保全性命,只求得到一日的安宁也不可能。所以,从名的角度去看也看不见,从利的方面去求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却还穷尽心思耗绝生命去追逐,岂不是迷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