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六村烟火
说罢，林栖指尖轻点，水府中的关键之处逐一亮起。
“我已看过，此府四极，各据一柱，为一上古奇阵之基，牵一发动全身。”
“东方乙木阵，生机藏杀；西方庚金阵，剑气破金；南方离火阵，业火灼魂；北方癸水阵，黑水碎骨。”
“这四阵与主殿相连，互为依傍。”
他神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提醒道：“万不可先破任一柱，否则五阵相生，生生不息，愈发难缠。”
说话间，他指尖连点，主殿轮廓浮现，黑雾翻涌。
“主殿乃此阵核心所在，那老乌龟以毕生之力布下重重禁制，豢养河中邪物。我等需在同一时刻全力出手，同时破去这五处，方有一线机会除此大患！”
言罢，空气仿若被凝冻，静得可怕。
众神望着那显化于半空的镇水府，面色凝重，心中皆是震撼。
这镇水府的恐怖远超想象，寻常神祇怕是连靠近其门庭都难。
想来，此阵背后恐怕少不了那条白蛟的推波助澜，以河伯自身的底蕴，决然无法布下这般奇阵！
林栖目光如炬，环视一周，见众神皆沉默不语，暗自喟然长叹。
唉，真是竖子不足与谋！难怪会被那河伯蚕食至此。
而后神色一凛，周身神力澎湃翻涌，仿若无尽汪洋，气势直冲霄汉，朗声道：“本座今日便直言了！以我神职八品、神力三鼎之资，愿领人间烟火，率先强攻主殿，为诸位杀出一条血路！”
声浪滚滚，如雷霆轰鸣，震得大片往生稻簌簌作响。
众神听闻，内心皆是猛地一颤，暗道槐公当真是英勇无畏、魄力超凡。
再这般畏缩不前，迟早会被河伯逐步蚕食香火，落得个神格消散、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
于是，众神不再迟疑，纷纷挺身而出，主动请战。
清水娘娘莲步轻移，率先站出，周身佛光绽放，宝相庄严道：“阿弥陀佛，我愿与槐公并肩强攻主殿。此殿乃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槐公一人前往，着实令人担忧。多一分力量，便多一分胜算，贫尼愿尽绵薄之力。”
林栖刚欲开口婉拒，却见其他神祇纷纷围拢过来，言辞恳切地劝说，也就点头应下了。
其实，他本就没打算孤身犯险，心中早有盘算，欲带上二狮一同冲锋陷阵。
见一介女流都如此果敢坚毅，乌伯捋了捋花白胡须，沉声道：“老夫愿与晏如同攻东柱，定要将这乙木阵连根拔起！”
云岫与鹤轩相视一眼，同时抱拳，朗声道：“我等愿携手攻打北柱，集我二人之力，定要让那癸水阵水脉断绝，波澜俱寂！”
林栖微微颔首，悠悠道：“那西柱便托付给孙使者罢。以他惊世绝伦的剑意，破柱之事想必如探囊取物。”
说着，目光如电，扫向两头慵懒趴伏、周身灵气氤氲的青狮。
“至于南柱，便由这两个贪吃家伙负责。这些日子，它们没少吞我香火，也该回报一二，光吃不做可不行。”
至于阿陶嘛，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啊，林栖可舍不得让他干打打杀杀的活，还是待在庙中看家吧！
乌伯所学颇杂、能掐会算，当即推演起来，片刻后睁眼，笑道。
“三日后子时，潮汐倒灌……”
“届时那老乌龟需分神镇压水脉，正是破府良机！”
众神微微点头，又就进攻细节、神力配合、应急策略等进行了详细谋划，直至月上中天，才各自离去。
林栖望着诸神离去的身影，心中微叹。
这河伯积威甚久，竟逼得六神联手再加一炼气士都无必胜把握，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哗啦啦——”
道场中，玄冥真水在灵田间汩汩而流，阴土越发肥沃，受此滋养，往生稻的成熟之日大大缩短，想来也就这两日了。
林栖身影一闪消失，再次出现则是在村中一屋顶之上。
月华如水倾泻在青瓦上，林栖撩起神袍下摆坐在屋脊，一旁的小老儿晃着短腿啃麦芽糖，糖丝黏在花白胡须上，忽然被夜风卷着飘向黑水河方向。
“噼啪——”
糖丝撞上河面浊气的刹那，竟燃起幽蓝鬼火，王灶生慌忙掐诀，腰间褪色的灶君印腾起缕炊烟，才将火苗扑灭。
林栖并指截住一缕逃窜的浊气，玄冥真水将其冻成冰晶：“唉，你瞧这浊气里掺着多少腌臜——溺死者的怨发、病逝者的脓血、还有......”
“咔嚓——”
冰晶突然裂开，爬出只长满人面的水虱，林栖摇着头将其掐灭，轻声道。
“几日后还请灶君出手相助，我欲携人间烟火冲撞那黑水河浊气，让那老乌龟气运再降三成，以削其邪祟之势！”
“啊？”
王灶生吓得麦芽糖掉在瓦片上，糖块滚落屋檐，惊醒了蜷在庙檐下打盹的狸花猫。
他抹着汗苦笑：“槐公也瞧见了，我这一村烟火......”
“谁说只一村？”
林栖忽然起身，青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指尖依次点向东南西北：“清平村、苔衣渡、白杨坡、龙泉村、桃源寨——五村灶君何在？”
五道炊烟应声冲天，在夜空中交织成赤色火网。
王灶生腰间的灶君印突然滚烫起来。
“这是......”
他颤抖着捧起金印，清平村的腊肉香、苔衣渡的鱼腥气、白杨坡的松柴味、龙泉村的药草烟……顺着火网源源不断汇入印中。
其实，这是刚刚诸神商议的结果，聚拢各村烟火，借其冲散黑水河部分浊气，可大大减少破阵阻力。
而林栖选定青槐村为各村烟火汇聚之地，此举实存私心。
这王灶生久驻青槐，司职灶君之位，虽位卑力薄，然兢兢业业，守一方烟火，赤诚可鉴，林栖对其信之甚笃。
昔日林栖许诺，要助这小老儿登正神之位，今与黑水河之战，恰是良机。
集五村烟火，乃顺应天道之举。
若王灶生主司此事，必蒙天道垂怜，功德加身，日后进阶正神之路，便如顺水行舟，畅然无阻！
林栖广袖翻卷，五村灯火在河面倒映成游动的火蟒：“本座已与各村土地议定，三日后子时三刻，五村同起百家炊。你这方灶君印——”
他忽然并指点在王灶生眉心，“届时便是引动人间烟火的阵眼。”
小老头眼眶发酸，他知道收集百家炊烟需挨户托梦，更知要说服各村灶君借火，远比降服恶鬼艰难。
还未等这倔强老头张口道谢，林栖已拂去瓦片上的糖渣，化风而去，只余槐香阵阵。
“三日后你若晋升九品，记得请本座吃一回真正的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