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凶宅直播间
张谨言的登山靴碾过满地碎玻璃时,直播间弹幕突然疯狂跳动起来。月光从破碎的彩绘玻璃窗斜插进来,在霉斑遍布的地毯上割裂出惨白的几何图案,像极了某种献祭法阵。
“主播脚下有血痕!“一条金色特效弹幕划过屏幕。
三脚架上的补光灯应声炸裂,黑暗如潮水吞没整个房间。二十万观众亲眼看着镜头里的温度计从26℃骤降至-7℃,结霜的屏幕上,一双褪色的胭脂红绣花鞋正从阁楼木梯往下跳——每一步都在朽木上绽开冰花。
“家人们,这就是民国女学生上吊的阁楼。“张谨言将手机镜头对准吱呀作响的木梯,锈迹斑斑的铜锁在他手中发出哀鸣。他特意选了中元节开播,衬衫口袋里祖传的鎏金罗盘正在发烫,指针隔着布料在他心口划出灼痛的轨迹。
弹幕突然清空了三秒。
当第一声尖叫刺破死寂时,张谨言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七个人形。阁楼地板渗出暗红黏液,那些液体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汇聚成歪扭的篆体字迹——“还我眼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舔了舔虎牙,转身时罗盘滑落在地。青铜指针疯狂旋转,撞出金石之音,一道金光自震位射出,正好照在那双绣花鞋上。刹那间,观众们听到电流杂音中混着老式留声机的咿呀声。
虚空中浮现民国女学生的剪影,月白旗袍下摆沾着泥浆,空洞的眼窝里淌着黑血,脖颈青紫勒痕中缠着半截麻绳。但张谨言分明看见她心口插着把雕花铜镜,镜面倒映着另一面更大的西洋镜——这正是堪舆术中至凶的“镜中镜“局,双镜互照形成的囚笼,足以将魂魄困在虚实夹缝百年不散。
“姑娘,害你的不是负心汉。“他忽然抬高声音,罗盘投射的金光形成八卦阵图,光纹掠过墙角的蜘蛛网时竟发出琴弦震颤之音,“1932年冬月初七,你父亲把传家宝铜镜卖给洋行经理那天,家里是否开始出现双影?“
女鬼发出凄厉尖啸,整栋楼开始剧烈摇晃。墙皮簌簌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符咒,朱砂写的梵文与黑狗血画的西洋六芒星相互撕咬。张谨言不退反进,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朱砂绘制的镇魂符,符文中暗藏的三清铃纹路在月光下泛起幽蓝。
“你知道为什么镜子照不出阁楼全貌吗?“他指尖蘸着罗盘天池沁出的金液,在虚空画起倒悬的敕令,“因为当年有人用两面镜子,把这座宅子折叠了三次——“
话音未落,女鬼突然扑到镜头前。二十万观众看到她的脸裂成六块镜面碎片,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酷刑场景:穿着西装的洋人用滚油浇灌女子的耳道,穿长衫的账房先生正在焚烧地契,梳着麻花辫的小丫鬟被铁链锁在井底。
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举报。平台监管员小王正要封禁这个灵异频道,却发现自己的鼠标指针变成了滴血的眼球。他惊恐地抬头,办公室所有电脑屏幕都映出同一座阴森阁楼。
“破!“
张谨言的血珠滴在罗盘天池中央,整座凶宅突然响起晨钟暮鼓般的轰鸣。铜镜应声而碎,无数镜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当年真相:洋行经理指挥工人将铜镜嵌入承重墙,西洋镜则安装在阁楼天窗,正午阳光经过双重反射,在地窖金库位置聚成炽白光斑——那里埋着三吨黄金。
阁楼墙面簌簌剥落,露出封在水泥里的半本日记。泛黄的纸页被阴风翻动,观众们看到稚嫩的毛笔字记载着:“今日又有穿西装的人来量镜子,爹爹咳血染红了账本......“
绣花鞋化作飞灰,女学生的虚影对他盈盈下拜,消散前在他掌心留下枚冰凉的玉扣。张谨言摩挲着玉扣内侧的“慈济当铺“印记,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汽车急刹声——三辆黑色路虎不知何时堵住了凶宅大门。
直播间人数突破百万的瞬间,他摸到罗盘背面新出现的金色纹路。当第一个功德刻度亮起时,阁楼地板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尘封的地窖。成堆的金条在手机补光灯下泛着冷光,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块金砖上都刻着相同的饕餮吞金纹。
“感谢老铁们刷的火箭。“张谨言将镜头对准地窖深处,“咱们下期直播内容有了——揭秘民国黄金大劫案背后的风水杀局。“
他弯腰拾起罗盘的瞬间,某种金属断裂声从地底传来。千里之外的某栋摩天大楼顶层,摆放在紫檀供桌上的青铜睚眦像突然裂开右眼,正在焚香的老者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苏明月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走过办公区时,张谨言正盯着前台鱼缸出神。金龙鱼第七次游过假山珊瑚的阴影时,尾鳍总会不自然地抽搐——那处人造景观的摆放角度,正好将东南角的财位折射成三煞汇聚的刀锋煞。
“新来的?“
冷香袭来,张谨言抬头看见销售总监胸前的铂金工牌晃过眼前。苏明月耳垂上的珍珠映着晨光,却在靠近右耳第三根发丝的位置,显出一小块青黑尸斑状的暗影。他想起师父说过,活人戴死玉,玉纹生阴斑。
“我叫张谨言,今天入职的新人。“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局促,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背包带。那里藏着昨夜从凶宅地窖顺走的金砖,饕餮纹在帆布下硌得掌心发烫。
苏明月正要开口,前台鱼缸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原本悠哉的金龙鱼发疯般撞向玻璃,鱼鳞在钢化玻璃上刮出刺耳声响。张谨言注意到鱼眼蒙着层白翳——这是生灵感知到凶煞的本能反应。
“小张,这是总部派来的周大师。“苏明月侧身让出身后人影,香水味里混进线香燃尽后的焦苦味,“听说你会看风水?“
秃顶男人从阴影里踱步而出,西装袖口露出半截刺青。那是个衔着铜钱的貔貅,但本该镇宅纳福的神兽眼中淌着血泪。张谨言盯着他右手小指三寸长的灰指甲,那颜色像极了墓穴里长出的尸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