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莺小姐
“伊斯顿先生。”
夜莺的尾羽随着夜风微微摆动，它口吐人言，居然是一道澄澈的少女音色。
“请宽恕朱莉先前的不敬之举。”它毛茸茸的头优雅地低垂，双翼如少女的裙摆般舒展至胸前，做了一个拟人的屈膝礼。
叶延对突然出现的夜莺十分警惕。
与他心神相通的黛芙瞬间化作月影，隐没在银辉之中，随时准备对这只突然出现的奇怪生物发起致命一击。
夜莺始终静立，未有任何异动，似在以此来向叶延展示自己的诚意。
“你是谁？”叶延问道。
“我是梅，是来自魔女巷的自然魔女。”
听到夜莺的回答，叶延瞬间了然。
此前从福尔摩斯那里，他已经得知魔女巷的魔女主要分为三大派系。
自然魔女擅长驭使生灵，暗影魔女精于幻术催眠，而契约魔女……
冬之准则是静默与终结，代表着那些不尽然逝去之物，它包含着消逝、铭记、死寂、破败、雪、终末和结尾。
契约魔女们掌握的，正是这份关于死寂、铭记与终末的力量。
她们以此为基础来通灵亡者。
而眼前这只夜莺显然已经被自称“梅”的魔女所驯化，并能将她的灵附着其上。
这是自然魔女惯用的手段。
梅的出现让朱莉重新挺直了脊背。
她不认为自己的行动存在错误，失败仅源于太过急切，导致出手时机欠佳。
无论如何，自己有那位大人在背后撑腰；作为那位大人最得意的学徒，她笃信即便是梅也不敢对自己坐视不理。
想到此处，朱莉的红唇刻意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梅说的不错，伊斯顿先生，这全是误会呢。我只是想用特别的方式与您相识，好给您留个深刻印象。”
她的声音十分轻快，仿佛刚才的生死对峙从未存在。
叶延的枪口纹丝不动。
他可不会相信朱莉的推脱之词。
若真要结识，为何不光明正大登门拜访，偏要在深夜密林用幻术来迷惑他？
一记凌厉的手刀猝然劈在朱莉后颈。
对方的身体立刻软倒，被叶延用枪托稳稳托住后腰，轻放在铺满枯叶的地上。
“啾——！”梅扑棱着翅膀飞起，落在树枝上：“您这是……？”
“既然能沟通的人出现了，那就让这位朱莉小姐暂歇片刻。”叶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你们魔女巷打算如何解释这次对我的袭击？”
梅沉默了一瞬，而后轻声解释道：“您或许不清楚，我们魔女巷也有众多派系。
因为得知您召唤出一个完整灵体的事迹，我们一直想和您接触，从您手中得到这个灵体的召唤仪式，但始终未能商讨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
若不是觉察到魔女之钟被擅自动用，她们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人会违反魔女守则，让魔女之钟在午夜之外的时间敲响。
寻着魔女之钟的痕迹，她才找到这里来，只是局势已经变得不可控。
夜莺小姐翅膀轻轻收拢，像是在斟酌词句，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某些激进的契约魔女提出从您手中诱骗到召唤仪式，但我们自然魔女觉得此等手段太过卑劣。
而且平白得罪一个对神秘亲和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我们为此争论不休，却没想到她们会秘密派出朱莉来对付您。”
叶延摇了摇头，手指仍搭在扳机上。
“梅小姐，你们魔女巷不能坦诚一点吗？你们自然魔女派系，想必也是默许这种行径的吧？”
说着，他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左轮微微抬起，直接对准夜莺停留的枝头。
“让我猜猜，你方才应该就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朱莉动手。若是她能得手，你们自然魔女也能坐享其成，不是吗？”
夜莺小姐沉默了。
许久之后，梅才缓缓开口：“您很聪明，但事实并非如此。”
夜莺的喙轻轻开合，吐出的话语带着几分恼怒：“当我赶到这片橡树林时，朱莉的幻术已经发动。正因如此，在她被您制服时我才选择沉默，这个任性的学徒确实需要接受些教训。”
叶延盯着夜莺，目光中依旧带着警惕：“教训是针对她个人的，但这位朱莉小姐的确出自于你们魔女巷。”
他指了指脚下的朱莉。
“我完全可以把她当作袭击者移交给超自然管理局，到时候你们恐怕需要耗费不少代价才能把人捞出。”
两者之间陷入长久的寂静。
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整片森林都在屏息等待。
夜莺静静地立在枝头，灰褐色的羽毛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黑豆般的眼睛偶尔转动，显露它正在思考。
“先生，是否需要我抓住那只夜莺？”
黛芙的声音在叶延心中响起，带着捕食者般的兴奋。他能感受到月影在树下隐晦地流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不必。”
叶延在心底回应，目光始终锁定枝头那只灰褐色的夜莺。
“那不过是具空壳，抓住它也没有用。帮我警戒四周，有任何异动立刻示警。”
刚在内心和黛芙沟通完，夜莺小姐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只是音调比先前低了几分，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伊斯顿先生，我们愿意为此付出合理的补偿...…”
“什么补偿？”叶延直接问道。
“请您给我们三天时间。朱莉可以暂时留在您这里作为保证。我向您承诺，我们魔女巷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叶延有些怀疑对方是在给自己画饼。
但自己既然有人质在手，对方应该不会做出不守信用的事情来。
“好，三天。”
叶延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枪。
“若是三天之内你们没有答复，你们就到管理局的牢房里找这位朱莉小姐吧。”
夜莺点了点头：“我们明白。”
“对了。”叶延接着又补充道：“请你们下次来时，递上拜帖，正式地登门拜访。”
谁知道这些不走寻常路的魔女，会不会在午夜时分突然造访？
想到自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场景，叶延觉得自己有必要专门提醒一下。
夜莺小姐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嫌弃。
它喉部的羽毛突然膨起又平复，像是咽下了一声几欲脱口而出的辩解。
最终，它只是微微低头。
自己应该为某些肆意妄为者败坏的魔女风评解释一下，但如今这种状况，刻意解释反倒像是欲盖弥彰。
“您放心，我们下次一定不会失礼。”
说完，树梢的夜莺振翅而飞。
灰褐色的身影倏地掠过半空，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