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他的师傅
沈璃珠抿紧唇,后退一步,又拉紧了弓弦,弓弦锋利,竟然划破了她的手指,血顺着弓弦往下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小花。
这把弓并不顺手,真正的敌人面前,她那两三把刷子根本不够看,不过幸运的是,来者是友非敌。
火光中,一位道士轻扬拂尘,踏月而来,只见他清风道骨,墨发长须,一双眼炯炯有神,看着十分神采奕奕,他摸着胡须笑道“小丫头,这把弓对你来说有点太大了!”
她当然知道这弓与她并不合适,也知道自己如果要硬碰硬,根本讨不到一丝好处,但她丝毫没放松警惕,因为她已认出了眼前这位道长,他是萧昀的师傅——凌风道长。
上一世,她为了逃脱和亲的命运,使计谋让北胡的阿尔斯兰对她二姐一见钟情,结果萧昀冲冠一怒为红颜,众目睽睽之下,伤了阿尔斯兰一条腿。
阿尔斯兰是北胡最有作为的皇子,为了平息北胡的怒火,避免战事再起,满朝文臣对这件事抽茧剥丝,然后就查到了她的身上。
可笑吗?寒窗苦读十二年的文人雅士不去思虑怎么让大齐不再受北胡欺辱,反而全盯着她一个孤女不放,说她心思歹毒,不配做沈家的女儿,把她从族谱上除名。
说她不要脸面,不配做大齐的子民,最适合远嫁和亲。
还有这位大齐子民万分敬仰,仙风道骨的凌风道长,是萧昀特地请再次出世,专门来惩戒她这个无根无助的恶毒孤女。
世人所惧燃魂鞭,鞭鞭见血,燃魂削骨。
她生生受了九鞭!
所以,她怎么可能忘了他呢?
沈璃珠拉满弓,箭矢如流星般划过,她微微扬了扬嘴角,既然伤不到他,那就让他为她所用吧!
凌风道长甩出拂尘,将箭矢调转了方向,“叮—”的一声,稳稳的扎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虽然有所预料!但沈璃珠依然有些懊恼,这把弓实在太大了,她掌握的也不好,有些技巧她虽然会,但现在的她还太小,无法发挥该有的威力,如果换做十八岁的她,那就不知谁死谁活了!
凌风道长看看箭矢,又看看瘦弱的沈璃珠,笑了“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小丫头,准头不错,力道差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成为本道长的关门弟子啊!!”
谁要成为他的弟子!沈璃珠心中呸了一口,收起弓,仰起头,目光如炬“你是谁?”
“我?”凌风道长扬了扬拂尘“老道号凌风,你身后护着的小子正是老道的不孝徒儿!”
沈璃珠正想理论一番拖延些时间,只听那凌风又道“小丫头,你若是再不让开,那小子就要一命归西了,虽然他止了血,但那北胡人刀上却有毒!”
有毒?!让萧昀死在这里?还是让他打退北胡再死?沈璃珠踌躇了一瞬,却只见白衣蹁跹从她面前而过,她回过神来,就见凌风面容严肃的喂了萧昀一粒药丸。
“刚好!”凌风夸张的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拿拂尘隔空点了点沈璃珠“你个小丫头,再耽误一会,就可以拿这小子去喂狼了!”
喂狼也好,省的她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纠结了!沈璃珠心里吐槽完毕,面上却一脸崇拜“那他就没事了吧?你真是…逾明哥哥的师傅吗?”
“逾明?”凌风道长诧异回眸“你怎么知道他的表字?”他细细打量起沈璃珠“沈从山,是你什么人?”
沈璃珠暗暗惊叹这老道的眼力,据她所知,他与父亲也不过只有三面之缘!
“家父沈从山!”沈璃珠如是答道“乃云州节度使!”
是十六州最年轻的节度使,也是最有气节的节度使,当别的节度使丢盔弃甲,弃城而逃时,只有她的父亲,誓与云州共存亡。
沈璃珠也曾想过,如果她的父亲当时就弃城会怎么样?会带着她一起回到沈宅吗?会让她小小年纪周旋在豺狼虎豹之间吗?会让她和亲成为北胡人的禁脔吗?
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但这些如果永远都没有答案,重活一次,她依旧晚了一步。
凌风道长怜惜的拍了拍她的头“你....你叫璃珠?对吧?我当年见你时,你还在幼珍的肩头趴着,没想到一别经年,你都长的这么高了!”
幼珍是沈璃珠的母亲,在云州失守前三年因病离世,岁月漫长,途径两世,沈璃珠都快记不清她的面容了。
“你……”凌风道长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化为长长的叹息“好孩子,去睡会吧,有我在,狼群和北胡都不敢过来。”
他们身处一座破庙之中,庙中由于无人参拜,已是四处漏风,正中供奉着龙王爷,不知为何会衰败至此…
沈璃珠背对着凌风道长和萧昀,看着龙王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心绪不宁,沈璃珠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梦见娘亲在手把手教她射箭,一会儿又梦见自己成了沈宅门口的那个石狮子,冷眼旁观沈家人悲欢离合,最后梦到自己挣扎着被送上和亲的花轿,揭开盖头的却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沈璃珠猛地睁开眼睛,晨光透过屋顶的缝隙点点滴滴的洒进来,一股肉香顺着风飘了进来,沈璃珠吸了吸鼻子,一骨碌爬了起来。
萧昀正靠着门槛坐着,他微侧着头,阳光跳跃在他的眉眼,像在雕刻一副上好的古玉。
中衣微松,瘦削的锁骨若隐若现,裸露的肌肤比白布还要白上三分,一点殷红宛如红梅映雪.....
不得不说,当年她为萧昀痴狂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姿色,放在青楼楚馆中也是个一等一的伶人!
许是察觉到沈璃珠放肆的目光,萧昀紧张的拉紧衣裳,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