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part 3 归家路

多久没有早起的经验了，早已忘记天是如何变亮的。为了抓住首趟早班车而早早地起来，在阳台刷牙时看到楼下还在雾霭里沉睡的校园，而昏暗狭小的房间里似乎可以听到轻微的打呼噜声，那些细小又熟悉的事物在这一刻的时间给人一种舒适的特别感受。为了不打扰还在床上四仰八叉的舍友，春晓蹑手蹑脚地换上校服穿上鞋子，然后轻轻带上门回家了。

天还没大亮，揉着惺忪的眼，春晓站在早已辛勤营业的早餐店前，老板娘打开冒着腾腾烟气的蒸笼，熟练地用夹子夹了两个肉包，然后它们搬家进了袋子里。

“谢谢哈，老板娘。”听到付了款的男孩彬彬有礼的声音，不禁微笑的中年妇女还来不及回应，就看见春晓急匆匆地跑走了。

暖暖的晨曦照进车窗，洒在春晓的身上，这是一天中最新鲜的时间。惬意地吸一口还温热的豆浆，回味着刚刚吃下的两个肉包，让春晓感觉到很满足。“实在是生活的恩赐呀。”如果铃音也在，一定会这样说吧。铃音……

“小兄弟，你好早啊。一般如果不是周末，首趟车是基本没有人，看你样子，应该是一中高三补课的学生吧，不会是逃课吧？”司机自来熟的搭话让春晓十分窘迫T^T，后悔穿了校服和选择了前面靠窗的位置。他实在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与人打交道的局面。的确，环绕四周看到的结果:晨曦朦胧的光线自东边斜斜地穿进玻璃窗，落在空荡荡的车厢座位上面，只有春晓一个显眼包乘客。

“哈哈哈，不用紧张，叔叔我只是随口聊聊，我也是过来人，我懂的……”见春晓许久不搭话，司机赶紧补充了一句。听着司机大叔爽朗的笑声，春晓的头越来越大-_-

“我……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而且，我是拿过好多次三好学生奖状的人，不会逃课的啦。”春晓觉得再不说话就会很没礼貌了。

“哈哈哈，小兄弟，你说话真有意思……”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_-“你让我想起我的女儿……她今年就要上初中了……今天是我上岗的第五天出车，她还贴心地早早起来给我做了早餐，让我这个老父亲真是好感动……”司机大叔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

哈！你还是新手上岗，拜托，专心开车啦！春晓不禁苦笑，可是却很羡慕这样的司机大叔。羡慕他的率真和兴致勃勃。人的一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邂逅，然而大多数像是被蚊子咬了小小的一口，“痒”过后就会忘记得一干二净吧。温水煮蛙的日复一日，不管是晴天或雨天，都早已失去了感动的心情，但总有些人来提醒你，生活并非如此啊。

攀爬蓝天的阳光开始大面积地扩散，把街上的建筑物还有行道树镀上一层啤酒那样好看的颜色。听着司机大叔的唠叨，车上的春晓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终于司机大叔渐渐地不再说话，归途似乎变得漫长又寂寥。默默地看着车窗外流逝的风景，这条路线感觉是那样熟悉又陌生，有着很多不曾注意过的细节。一想到这次是回去参加奶奶的葬礼，春晓不禁黯然。居家、出外、相聚、离别，似乎人生便是一直这样来来回回地轮转。

记得上一次，外婆在医院离世那天，春晓还要上学考试。直至考试结束回家，才从妈妈的口中得知难过的消息。也是从那天起，铃音住进了他的家里。虽然日常一直以兄妹相称，但确切来说，铃音是春晓的表妹。在铃音9岁以前，她一直与外婆相依。在春晓懵懂的印象中，染着一头惹眼金发并经常游走在外惹是生非让守寡的外婆整天提心吊胆的舅舅是个叛逆不羁的人，高中辍学后外出打工，开始与大他五岁的女性同居。直到铃音出生后，那个女性却在某一天抛下舅舅两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外人知道。而舅舅在默默地把铃音送回到外婆的手上之后，他便再度离开家乡，从此渺无音讯。对铃音来说，自己就像被丢在路边纸盒里的小猫，还有被随意遗弃的已经没有了色彩的玩具皮球，只有这个被自己称为“奶奶”的慈祥老人会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爱抚与珍惜。所以当外婆撒手西去时，没有人知道铃音的心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在春晓的心里，外婆是个心灵手巧、很爱美的女性，平时的她喜欢梳着两条自少女时期起就不曾改变、过肩斜垂下来的麻花辫，这让她看起来有着与少女一样可爱的心思。而她很久以前用糖果铁罐子给铃音做的拨浪鼓、手织的早已经不合穿的毛衣，以及生前常戴的珠子手链和玉镯，铃音直到现在都好好地用一个小粉匣子收藏着……

然而那些共度的过去时光却无法捕捉，岁月是既温柔又残忍的怪物，它有时轻声细语，有时当头棒喝，不断催促着我们成长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