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章 随遇而安顺自然
听顾骏说王劭安排的住处后,王谧心中生出的念头是,自己到底是不是王劭亲生的?
正常来说,没有人会对亲生骨肉绝情如此,记忆中前身也没有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断没有理由受到如此嫌恶才对。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何氏身上,毕竟是何皇后族人,即使王氏也不可能无视这层关系。
王谧知道现下自己的地位,尚不足以和对方相抗,那就只能保持心态,顺其自然。
而且不入大宅,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总不能去搞宅斗吧?
自己就是斗赢了正妻何氏和她所生的老四,上面还有两位外任的兄长,而且最终还是要过继,斗到最后斗了个寂寞,给谁看?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向顾骏施礼道:“那便劳烦先生了。”
顾骏见王谧神情没有丝毫失落,不禁啧啧称奇,他突然发现,郎君不仅容貌和王劭相肖,这份处变不惊的养气功夫,也极似王劭年轻时候,其他三子,均远远不及。
他心中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答案,主公这是不想被夫人见到郎君,以致更生嫉妒?
他让奴仆将船舱里面的行李都搬上车,王谧等人皆跟着上车,随着鞭声轻响,几辆马车沿着先前还是繁华热闹,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清的街道,缓缓向建康城内行去。
王谧和三女挤在同一车厢内,虽稍显拥挤,但却没有稍抑他走马观花的闲情逸致,随着马车前行,建康街道的景象透过窗户,如一张张幻灯片呈现在他的眼前。
彼时建康方圆无四五十里,从外城到内城,直线距离也有将近二十里,这比后世的南京面积要小,但人数也不及,所以显得外城有些位置还是颇有些空旷。
建康之所以被定为晋朝京城,也是因为其临江靠水,所以能引江水入城,以为日常所用。
充足的水源,是形成大城的必要条件,最早人们聚居的群落,就是因为靠近江河可以更容易获取生存所需的食物和资源,随着繁衍生息而逐渐扩大规模,所以古时大城大镇,无一不是傍水而建。
从这点上看,建康的位置可谓得天独厚,无数自然或者人工开凿的沟渠溪河穿越其中,百姓建设茅屋瓦肆,逐水而居,要说外围还多是茅草泥墙之属,越是往城中接近,楼台越高,庐轩楼庭错落有致,间杂翠梓青松,楼台越高,人群越密集,其穿着也越发讲究昂贵,。
看到这种气象,两婢睁大了眼睛,目不暇接,翠影忍不住叹道:“虽然风景上不如我们所在的吴县,但是气象恢弘,就不是吴县能比的了。”
彼时衣冠南渡,能有余力南下的世家大族,皆是带着家族财富,集中到了建康,也使建康一跃成为天下最为富庶之地,此时路程才走了一小半,行人穿着,已不下于丁角村的士族了。
王谧出声道:“地势坱圠,卉木镺蔓,遭薮为圃,值林为苑,异荂蓲,夏晔冬蒨,方志所辨,中州所羡。”
这是西晋时左思所做三都赋,名满天下,时人竞相抄写,以至于洛阳纸贵。
青柳最明白王谧心思,她听到方才顾骏安排,便知其中必有些曲折,便轻声道:“建康虽大,定有郎君扬名之时,在此之前,妾倒是觉得,只凭郎君那些奇思妙想,想挣得柴米之资,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王谧闻言笑了起来,“还是青柳懂我,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咱们的积蓄,坐吃山空,也能支持好一段时间了。”
翠影映葵这才咂摸出味道来,面面相觑,心道难不成郎君家里,不仅不让郎君进门,还不给钱粮不成?
她们直到现在,都弄不清王谧底细,随着马车往城中前行,不禁心中嘀咕,怕是郎君家宅花费巨大,以至于捉襟见肘,没钱给郎君了?
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在日头已经落入屋檐后面的时候,车队终于进了清溪巷,在小院前面停下。
清溪巷的行人见了,纷纷避让开来,似乎是有些害怕,王谧见了心中奇怪,心道自己马车上也没有什么标志,怎么人们似乎很是小心?
顾骏先下了马车进去,见留下的奴仆已经将屋里大致扫过,院子里面的杂草也匆匆割了一遍,但还是显得有些杂乱。
他看王谧跟了进来,语带歉意,“时间仓促,这些日子,只能委屈郎君将就了。”
王谧环顾四周,见院中栽种着两颗青桐,旁边竟还有一方水井,墙檐皆为砖瓦所做,显然先前的主人颇为风雅,便笑道:“已是比村中好得多了。”
“剩下的我随便收拾下便可,这些日子,麻烦先生了,在此谢过。”
见王谧躬身施礼,顾骏连忙回礼,他想了想,凑近王谧,轻声道:“郎君之才,如锥处囊中,必有脱颖而出之时,郎君勿心急。”
“士族子弟出仕,多是二十弱冠,且名声有家族助力传扬,方仕途坦荡,郎君尚年轻,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考虑如何养望,方为上策。”
“外面也有外面的好处,呆在宅子里面不抛头露面,扬名便要依靠家族助力,也未必是好事。”
王谧若有所思,拜道:“多谢先生指点,谧没齿难忘。”
他心中暗叹,二十出仕,看着确实算年轻了,但要等待三四年,这段时间天下的形势,可是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啊。
马车进了院门,老白阿良等人和奴仆将行李搬到院子里面,顾骏见差不多了,便对王谧道:“我先回去向主公复命,郎君自便。”
王谧将顾骏送到门外,看着车队远去,环顾四周,看了一会,便发现了有意思的地方。
他叫过老白,说道:“乌衣巷在何处?”
老白说了位置,王谧失笑道:“这么近?”
“按理说这地方也应该是士族聚居之地,怎么会变成商肆行贩来往之地?”
老白挠了挠头,“不清楚,要不要老奴去问下?”
王谧笑道:“可以,天黑宵禁前回来就行。”
“走远一点也没关系。”
老白明白王谧话中的意思,苦着脸道:“郎君这是不让老奴歇息啊,我现在心虚得很。”
“到时老奴该怎么说?”
王谧哈哈笑着把老白往外一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要来,怕什么?”
“照实说便是。”
老白对着王谧行了一礼,“那老奴去了。”
说完他转身往乌衣巷方向大步而去,不久便消失在街头巷尾,青柳走了过来,轻声道:“郎君不担心他对夫人说什么话?”
王谧洒然一笑,“各人有各人的路,何况我能开出的条件,至少几年内无法实现,也许根本无法兑现。”
“是当下的好处,还是未来那虚无缥缈的目标,如何选择,只能看老白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