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余晖:剑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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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吹过的地方

攻下埃泽努尔堡后的两年,莱亚率领雇佣军跟随阿塞莱军团,相继攻陷了阿契塞尔堡和西米拉堡,甚至攻陷了一座城镇奥多赫,并对另一座城镇阿克卡拉特形成了包围的态势。由于这两年库塞特同时与北帝国,斯特基亚和阿塞莱开战,对南部阿塞莱的进攻显得力不从心。但是随着与其余两国相继签订合约,库塞特也逐渐将力量集结到南部,准备给阿塞莱军团沉重一击。而莱亚的雇佣军在多年的征战中,损伤惨重,驻扎在奥多赫,执行保护军团后勤补给,并袭击库塞特补给线的任务。

晨曦的光辉洒落在辽阔的草原上,露珠顺着草叶缓缓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清风徐徐,拂过广袤的大地,携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使整片天地都显得格外宁静而生机盎然。远处,成群的野马在晨雾未散的地平线上奔腾,鬃毛随风飘扬,偶尔有几只苍鹰在高空盘旋,投下悠长的影子。

莱亚骑在队伍前方,目光沉静地望向远方。补给车队在她身后缓缓推进,马匹不疾不徐地行走,车轮碾过柔软的草地,发出低沉的滚动声。士兵们三三两两地骑马交谈,或是步行护卫,阳光洒在他们的甲胄上,映出温和的光芒,而非战场上那种冰冷的杀意。在这片祥和的草原上,战争的阴影仿佛被晨光驱散,短暂地消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队伍行至一条清澈的河流旁,河水缓缓流淌,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两岸摇曳的青草。野鹿正在河边饮水,见到人群靠近,警觉地竖起耳朵,但最终只是稍稍后退,依旧悠然地舔舐着清凉的溪流。莱亚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士兵们纷纷跳下马,解下水囊,弯腰取水,顺势休整片刻。

雷恩、萨日娜和赞亚三人策马并行,沿着河岸缓缓前行。

“我喜欢这里。”雷恩望着潺潺流水,轻轻地叹道,“没有战火,没有血腥,只有风吹草动,溪流潺潺。”

赞亚从马鞍上跃下,单膝跪在溪边,用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轻轻抹去额角的汗意。她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片刻后轻声道:“如果没有战争,这里会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战争不会抹去草原的美丽。”萨日娜笑着跳下马,摘下腰间的水囊装满清澈的溪水,“它一直都在,不管我们如何战斗,如何争夺,草原的风依旧会吹,水依旧会流,花依旧会开。”

雷恩拿起石头扔到了萨日娜面前的河面上,溅起一阵水花“看来你身体里还流着库塞特的血。”

“你以为呢?”萨日娜随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解开行囊,从中取出干粮和风干肉,随手丢给雷恩和赞亚,“战士会死,王国会变,可草原不会。风吹过的地方,就会变成草原,而草原上总有人生存。”

士兵们在河边歇息,有人倚在大石上打盹,有人脱下沉重护甲,捧起河水痛快饮下。几个军士扛着猎来的野鹿从树林中走出,高喊着今天有肉吃了。篝火升起,热汤炖着鹿肉与野菜,随军厨师将香料撒入,香气立刻在风中弥漫,勾起所有人的食欲,人群欢笑着围拢过去。

萨日娜靠坐在矮树下,端起一碗热汤,轻轻吹散热气,缓缓饮下。她眯起眼,望着风拂过草原,卷起轻柔的草浪,仿佛忆起多年前的时光。雷恩和赞亚在河边比赛打水漂,赞亚因为雷恩耍赖而大声指责,两人在河水两边来回蹦跳追逐,旁边的士兵看着他们发出阵阵笑声。

莱亚躺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目光追随天际流云,但是手仍搭在剑柄上。她知道,这样的时光是短暂的,他们仍然要回到战场,回到泥泞与血泊之中。但此刻,阳光正好,溪水清凉,风依旧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脸庞,让他们暂时忘却杀戮,沉浸在这片难得的安宁之中。

阿克卡拉特城外

巨大轰鸣声震起地上的尘土,阳光穿透在战场上的尘埃弥漫在整个围城营地之中。沉重的硝烟夹杂着灰烬,在空气中弥漫,弥散出炙热与焦灼的气息。

莱亚策马登上一处草坡上,远远的望着一切。阿塞莱的投石机排列成行,结实的橡木框架布满了了年代的痕迹,铁索在轮轴间缓缓绞紧,一声低沉而悠远的震鸣过后,巨大的岩石自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裹挟着毁灭的咆哮砸向远方的城墙。刹那间,石屑飞溅,厚重的砖石龟裂成蛛网般的裂痕,城垛的一角在冲击下轰然崩塌,溅起漫天烟尘。崩塌的城垛下,守军的尸体与断裂的石块混杂在一起,殷红的血迹顺着破损的墙缝渗出,染红了城墙下的土地

然而,阿克卡拉特的守军并未坐以待毙。城墙之上,仍有几架尚未被击毁的投石车在运作,略显老旧的木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士兵们奋力拉动绞索,将沉重的投石臂架起。随着号令声,石块脱离束缚,朝着阿塞莱的营地反击而去。莱亚目光微微一凝,看着那块巨石从天而降,狠狠砸入攻城器械附近的泥地,炸起滚滚尘雾。一架投石机未能幸免,臂杆断裂,木屑四溅,旁边的士兵被冲击波掀翻,溅起的碎石击碎了几人的头盔,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目光游移,在摇晃的尘埃中,战场的轮廓愈发清晰:士兵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奔走,在战壕中搬运石弹,汗水与泥浆混杂着凝固在破损的甲胄上。运送攻城器械的马车缓缓推进,沉重的木轮在泥泞中碾出深深的沟壑,弩炮手在车后待命,等待下一轮推进的号令。而在那断裂的城墙之后,守军的身影依旧忙碌,伤兵被匆匆抬离,新的石弹被装填进投石车,其余人正将碎石填充在缺口,紧张地注视着城外的情况。

莱亚的队伍护送着补给车队缓缓进入阿塞莱行军大营。夕阳将金色的余晖洒在帐篷与旌旗之上,微风吹拂,卷起尘土,充满异域风情的战地营帐中弥漫着异域香料的气息。阿塞莱战士们三三两两地穿行其间,铠甲在余光下映出淡淡的辉光,驼铃声与马匹的嘶鸣交织,营地显得井然有序,却也不失战场的肃杀。补给车队缓缓停下,士兵们纷纷松开缰绳,或解甲休息,或喂马饮水,缓解长途奔波的疲惫。几名负责接应的阿塞莱军士迅速上前,与队伍的护卫交涉,确认物资清单。而雷恩则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匹的鬃毛,战马甩了甩脑袋,打着鼻响蹭着雷恩的铠甲。

正在众人短暂休整之时,一名身着华贵甲胄的阿塞莱马穆鲁克宫殿卫士迈步走来。他的步伐稳健,目光锐利,金色的刺绣披风随着风轻轻拂动,腰间的刀鞘上镶嵌着异国的宝石。他在莱亚面前停下,微微欠身,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

“莱亚队长,我家大人希望与您商议要事,请随我前往主帐。”

众人纷纷站起身,等待莱亚的命令。莱亚没有多言,只是深深看了那名宫殿卫士一眼,然后抬手示意众人稍作等待,便跟随卫士向营地中央走去。

夜色已深,星辰如碎钻般洒落天幕,微风拂过辽阔的草原,带着夜露的微寒。莱亚回到了临时营地,营火在黑夜中摇曳,映照出士兵们的身影。随着她的归来,原本三三两两休息的众人纷纷聚拢,雷恩、萨日娜和赞亚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怎么样?阿塞莱人说了什么?”随着众人围坐在篝火边,雷恩问道,

莱亚拍了拍下斗篷上的露水,摘下长剑搭在坐着的原木上,将微凉的手掌伸向火焰:“阿塞莱人希望我们协助他们的一名领主——纳希尔,袭击库塞特的补给马队。”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安静了片刻,雇佣兵们相互对视,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萨日娜轻轻吹了吹手中盛着温热奶茶的木杯,漫不经心地说道:“袭击补给线吗,任务难度如何?”

“据他们的探子说大概三四十人,只是小股的补给队,阿塞莱人会袭击数只补给队,让阿克卡拉特的补给耗尽。“

“配合领主是怎么一回事?”赞亚皱起眉头,“我们不单独行动吗。”

“没错。”莱亚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我们的任务是配合阿塞莱的骑兵,在他们指定的伏击地点埋伏,等库塞特的补给车队进入包围圈,再一举歼灭。”

雷恩向篝火里扔了一跟木柴,火苗在众人面前跳了几下:“听上去好像是个好差事。”

“但也有危险。”萨日娜放下奶茶,低声道,“库塞特人惯用轻骑突袭,就算是补给队,也可能会有精锐护卫。若是情报有误,我们反而会被他们围剿。”

莱亚看着众人,缓缓说道:“阿塞莱人提供了足够的情报,补给队预计三天后经过克什拉河谷,那里的地形适合伏击,我们可以先行埋伏。”她顿了顿,“这次任务,我们只负责进行突袭和扰乱敌阵,至于歼灭任务就让他们自己负责吧。”

众人笑出声来,片刻后,雷恩率先站起身,甩了甩手:“行吧,既然是你的决定,那就照做。”他捡起自己的双手剑,“反正,我也很想看看库塞特人的补给队中会有什么好东西。”

篝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出一张张刀削般的脸庞。夜风拂过草原,远处的狼嚎声悠长而深远,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与火。

克什拉河谷位于辽阔草原的腹地,是一条通往阿克卡拉特城的捷径。相比起那些崎岖的山路与泥泞的河滩,这条河谷虽不算宽敞,但地势平坦,是往来商队与军队运送补给的重要通道。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它成为了战局中的一个关键点。

对库塞特人而言,这条路是他们将物资从草原腹地运往南部前线的最优选择,西边的阿契塞尔堡和东边的西米拉堡已经落入阿塞莱人的手里,几条由中部草原通往阿克卡拉特城的路成了库塞特人的补给的支撑。然而,河谷的地形带来的挑战同样严峻。与典型的森林峡谷不同,这片河谷周围树木稀少,除了沿着河道偶尔能看到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外,几乎没有可供掩藏的障碍物。只有稍远处的半人高的荒草地可以藏人,其他地方根本无处隐藏。纳西尔让莱亚的雇佣军埋伏在河谷内,他带着精锐骑兵呆在外围。为了不引起库塞特人的注意,莱亚等人必须在天亮之前进入埋伏区,所有的马匹被拴在河谷外围的低洼地带,士兵们只能匍匐在草丛之中,不得发出任何响动。

真正爬行在在草丛中的第一刻,士兵们便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煎熬。这里的荒草虽然足够遮蔽他们的身影,但同时也滋生了数不清的蚊虫。它们仿佛嗅到了血肉的气息,毫不留情地扑向这些静候的猎人们,或许此刻它们才是真正的猎手。

夜晚尤其难熬。

黑暗之中,蚊虫成群在空气中嗡嗡作响,不断落在皮肤裸露的地方,贪婪地吸食着士兵们的血液。他们不能驱赶,也不能拍打,只能僵硬地忍受着这种折磨。耳边的嗡鸣声几乎从未停歇,那种持续不断的侵袭感,让不少人额头渗出了冷汗。

格林纳德在草丛里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狠狠拍掉手上的一只肥硕蚊子,掌心沾满了血。他小声嘟囔:“库塞特人还没来,我们先要被蚊子吃干净了。”格林纳德曾是一名巴坦尼亚费奥纳冠军的队长,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脱离了军队每日只知酗酒赌博。莱亚在肖农的赌场外将他带回,当时他正被人像一条破被褥一样扔了出去。他身材高大却肥胖,一把大胡子像是传说中的矮人。曾经的链甲被撑的满满当当,仿佛快要兜不住他的肚皮,获得了铁肚的称号。但是据他自己说他曾经也是腹肌八块的美男,收到过无数女人的邀约。

萨日娜坐在一旁,挥动手中的匕首驱赶着面前的蚊虫,然后切下一块风干肉放进嘴中,轻声说道:“忍着吧,干草里的蚊虫还不算最毒的,再说蚊子还咬得动铁做的肚子吗?”

格林纳德随即和萨日娜斗起嘴来。

莱亚掀开面罩,将头贴向地面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恶劣的环境,甚至可以忽略这些外在的干扰。他微微侧耳聆听着远方的风声,感受着草丛中细微的波动,眼神始终紧盯着河谷远处的道路。莱亚知道,每一刻的等待,都是为了确保最精准的时机,任何细节的失误,都可能让这次行动功亏一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验着众人的耐性和意志。

白天,烈日炙烤着大地,空气干燥得仿佛能把嘴唇裂开,士兵们被迫躲在草丛阴影之下,避免被阳光暴露;夜晚,寒意从草丛中升腾,凉意渗透甲胄与皮革,令人不寒而栗。寒冷、饥饿、蚊虫的叮咬,再加上精神高度紧绷,让所有人的体力与意志都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赞亚已经完全放弃对抗蚊虫,整个人趴伏在草丛里,眼神发直,低声抱怨:“两天了……他们到底来不来?”

雷恩拿起水袋灌了口水,低声说道:“他们一定会来,阿克卡拉特的困境已经让他们别无他法。”

莱亚依旧没有说话,趴在地上节约着体力,静静等待着时机。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哨兵传来了信号。

远处,一队库塞特人的补给车队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数量不多,大约三四十余人,护送着十几辆满载物资的马车。队伍行进速度不快,显然是因为载重过沉。而这些士兵看起来并未真正警觉,或许是因为他们对这条路的安全早已习以为常。但根据情报,后面还有一队重装骑兵。他们需要在骑兵赶到之前拿下补给车队,然后迅速撤出战场。

莱亚躲在草丛里,目光锐利地观察着。她可以看到这些库塞特骑士身披轻甲,腰挂弯刀,背上挎着短弓,是库塞特轻骑兵的标准配置。他们的目光警惕的四下扫视,但并未显露出异常紧张的神色。

他们已经进入伏击圈了。

莱亚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手,五指张开,示意所有人做好准备。他的眼神坚定,嘴唇微微抿起,等待着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周围的士兵都屏住呼吸,手指紧握着武器,浑身肌肉紧绷,像是猎豹蹲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扑杀猎物。

一名库塞特士兵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悠闲地拉着缰绳,完全没有察觉到隐藏在周围的杀意。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与马蹄踏在草地上的窸窣声在空气中回响,他们一步步迈入死亡的陷阱。

莱亚的手猛然落下。

“放——!”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战斗瞬间爆发!

箭矢破空而出,暴雨般向库塞特人射去。被击中的士兵来不及反应,便从马背上跌落,鲜血溅洒在干燥的草地上,惊起一片尘埃。马匹惊恐嘶鸣,整个补给队伍瞬间陷入混乱。

“有埋伏!”

一名库塞特军官大喊,试图拔出弯刀,但下一刻,一支精准的弩箭刺穿了胯下坐骑的眼睛,战马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人立起来,马背上的军官翻身坠地。雷恩跃出草丛,单手拖着长剑,一跃而起,直接冲向混乱中的库塞特士兵。他敏捷地躲过一支射来的箭矢,挥剑砍翻了一名正要拔刀反击的敌人,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背后的格林纳德同样舞着巨剑在周围库塞特士兵中挥出一片空地。萨日娜隐藏在草丛中,冷静地寻找空隙,每一次拉动弓弦,都会有一名库塞特士兵应声倒下。她的手法精准而干净,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战场陷入激烈的厮杀,喊杀声、马匹的嘶鸣声、刀剑相撞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滚烫的血液浸湿了干燥的土地。

烈日炙烤着克什拉河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尘土交织的腥涩气息。战场一片狼藉,倒下的库塞特士兵横陈在道路两侧,几辆补给车上的物资散落在在乱草间,地上的血迹在烈日下逐渐干涸,消失在绿色的草地里。

十几分钟的厮杀后,伏击战在短时间内迅速结束,库塞特的补给队已然全灭。格林纳德把长剑插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这两天总算没有白挨。”他刚想从马车里取出一瓶酒,却在下一刻,眉头猛地一皱。

大地开始震颤。

远处,沉闷的震动声自地平线那端传来,仿佛连绵不绝的雷鸣,滚滚而至。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萨日娜,她微微偏头,耳朵贴近地面,神情一瞬间变得冰冷而凝重。风带来了某种异常的气息,带着隐隐的焦躁感,灼热的草原上,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正迅速靠近。一名士兵慌忙地抬起头,视线投向远方的道路,原本澄澈的天空下,一片黄褐色的尘浪拔地而起,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壁,快速向这片战场吞噬而来。

“怎么回事?”另一名士兵张大了嘴巴,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惧。

尘土在阳光下翻腾,大片大片的黄沙被践踏着飞扬而起,遮蔽了视线,让人看不清那片混沌之中究竟藏着什么。仿佛有一头无形的猛兽,在远方积蓄着冲势,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奔而来。

“马蹄声!”萨日娜率先低声说道,她捡起地上的战弓,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弓弦。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

马蹄击打地面的沉闷声,伴随着某种规律的回响,仿佛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每一声马蹄的落地,都仿佛在敲响死亡的钟声,让空气变得愈发沉闷。

“是库塞特的援军……”有人声音颤抖地开口。

士兵们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刚刚才放松神经,眼下却突然被迫面对新的威胁。有人下意识地望向莱亚,焦急地问道:“队长!我们的马匹还在外面,要不要回去取马?”

“这样来不及的!”雷恩低吼了一声,额角隐隐渗出一丝冷汗。他环视周围的地形,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风变了。

如果说刚才的风只是带着炽热与血腥的味道,那么此刻,它夹杂着沉闷、逼人的窒息感。仿佛整个天地间的空气都变得厚重了几分,让人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库塞特的援军正在狂奔而至,一旦让他们冲到近前,以己方现在的状态,想要抵挡这样一场冲击,几乎是不可能的。

“莱亚!”雷恩咬牙,压低声音,“快决定,我们要撤退,还是拼死一战?”

一时间,众人神色慌乱,目光焦急地投向莱亚,等待着他的指令。然而,就在这时——

远方的草丛忽然被强风吹开,一阵更快的马蹄声从另一个方向疾驰而来!

炽烈的阳光洒落在草原之上,耀眼的光线从西方照射而来,映出一片灿金色的辉光。而在那片金色的辉光之中,一道迅猛的骑影破开了翻涌的草浪,如同狂风卷席而来。

是骑兵!

那些身影在阳光下高速奔袭,马蹄踏碎草地,扬起大片尘埃,卷起一片残阳余辉。他们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跨越了远方的荒野,如同一支锋利的箭矢,直指库塞特援军!

“那是……”

莱亚的目光猛地一凝,她认出了那些战士,正是阿塞莱的法里斯骑兵!

他们如雷霆般杀至,迎着太阳,直冲库塞特人的方向!

太阳缓缓西沉,落日的余晖洒满辽阔的草原,金红色的光辉映照着归途上的队伍。战斗结束后,众人满载着战利品返回军营,库塞特人的补给车被重新整理,由俘获的战马牵引着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土,发出吱呀吱呀的滚动声。莱亚与纳西尔并肩骑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微风拂过他们的战袍,吹散了他们身上残存的血腥气息,也吹来了被车轮碾碎青草的清香味。

莱亚抬头看了一眼夕阳,带着一丝疲惫抚摸着战马的马鬃。他收回视线,转向身旁的阿塞莱贵族:“多亏了你们即使出现,否则我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谢谢,纳西尔。”

纳西尔策马靠近莱亚,用带着阿塞莱口音的温和嗓音说道:“不必谢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自然会出手相助。”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几分欣赏地望着她,“不过,你的战技的确令人惊叹,我很少见过如此骁勇的战士。”

莱亚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战场上,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纳西尔突然问道:“莱亚,你为何而战?”

莱亚的目光落向地平线,金红的光芒照耀着这片千疮百孔的大地,仿佛能将它镀上一层虚幻的和平色彩。看见莱亚没有回答,纳西尔接着说:“我出生在阿塞莱的巴努*萨兰家族,我的阿比希望我能继承他的位置,并有一天坐上苏丹的王座。所以我每天都鞭策自己向这个方向前进。”

莱亚的手指缓缓收紧了缰绳,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想要结束这个乱世。”

纳西尔挑眉,没有打断他。

莱亚继续道:“我想看到这片大地再无战争的那一天。希望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不再有人因饥饿、掠夺和仇恨而战斗。”

话音落下,空气中短暂地沉默了一瞬。马匹踏过松软的草地,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在无尽的旅途上延展着未知的未来。

“看来你的志向比我远大”纳西尔忽然轻轻一笑:“你看起来很累,没必要活得这么累的。”

莱亚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未及回答,远处传来吵闹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队伍中的雷恩、萨日娜和格林纳德正在为了某件琐事斗嘴,赞亚咧着嘴笑得肆意,萨日娜扬起手中的皮水袋,作势要泼向格林纳德,而雷恩则在一旁无奈地抱着胳膊,嘴里念叨着什么。

莱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没有再说话。纳西尔看着他的神情,微微一笑,他轻轻抖了抖缰绳,战马随即加快了步伐。

夕阳缓缓西沉,他的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下被拉长,化作一道深邃的黑影,宛如沙漠中孤独却无拘无束的旅人。他并未回头,声音却被风携带着,飘荡在草原的晚风之中,带着几分洒脱与温暖,以及沙漠里独有的热气。

“放轻松些,莱亚,放轻松。无论男人女人,都要活得快乐些。”

莱亚微微一怔,望着他背影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风吹过草原,卷起金色的尘埃,也吹散了他肩上沉重的疲惫。

前方,军营的轮廓已经浮现,篝火的微光在暮色中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