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王国:一场追梦历险的奇遇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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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邪恶的女王蝶

我出生在木槿山谷,一个很美的地方,在你们人类看来,它应该是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世外桃源:有四季都像在做梦的山,玻璃一样游动着红鱼的河流;炫技般掠过的鸟儿,不是在比翅膀,就是在比歌声;繁星般闪烁的奇花异草,日夜发出醉人的香气,还经常有小动物被醉倒在路旁,不省人事。

那里最多的植物,是一种低矮的落叶灌木——木槿。那是一种特别的花卉,它朝开暮落,充满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所以又被称为朝开暮落花。山谷汇集了世上所有的木槿品种:大花木槿、牡丹木槿、斑叶木槿,玻璃重瓣木槿、紫色重瓣木槿,白花单瓣、重瓣木槿,长苞、短苞木槿……就是把嘴唇磨薄了也数不过来呀。

它们争奇斗艳,开得放肆而野蛮,不像你们城市的花那么温文尔雅,循规蹈矩。它们的花朵硕大雍容,每天都花开满树,当天开当天落。而且,最奇异的是,每棵树每月都有三十种颜色轮番开落,绝不重样。所以,每天的花朵都是新的,并且能从春天一直开到冬季,前赴后继,不停不歇,从来没有开得累过,也从来没有开得厌倦过。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季节只是人间的概念,对我们山谷来说,四季并没有明确的界限。绽放伴随着凋零,死亡手挽着重生。

木槿山谷也叫雌蝶谷,那里是我们雌蝶的天下,犹如人间的女儿国,而雄蝶只是蜻蜓点水的风流过客。这里的蝴蝶小姐们都戴着面纱,眉心点着妩媚的朱砂红,或者贴着红花瓣。因为蝴蝶先祖们认为,眉心是所有生灵和神交流的地方,点上朱砂红就更容易接近神灵,祈求神灵的保佑。

当蝴蝶小姐变成年迈的蝴蝶大婶,就要包上头巾,像人类故事书中老婆婆的样子。看一只蝴蝶是少女还是老人,看看她是戴面纱还是头巾就知道了,一目了然。蝴蝶们都善良温驯,心地单纯,每天提着小篮子在花丛间飞来飞去,勤勤恳恳地唱歌采蜜,心无旁骛。

可惜这一切,在被一只野蛮的猫头鹰蝶侵入后就改变了。

那时,我还在混沌的蛹中,满耳婉转的鸟鸣声忽然被一阵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打断了,随后就是皮鞭抽打的声音和蝴蝶小姐们凄惨的尖叫声,然后,我又沉沉地睡去醒来、醒来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传来一只老蝴蝶沧桑的歌声,如一缕光戳破了黑暗,投射进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歌声是慈母蝶的:

“……春去秋来花儿落,

兰香消散兰叶瘦,

满山幽兰齐开口,

春光不要走!”

你一定猜到了,当我破茧成蝶的那一天,我就毫无悬念地成了那只猫头鹰蝶的奴隶。这是每只降生在木槿山谷的小蝴蝶的宿命,谁也逃脱不了。

这只猫头鹰蝶,谁也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据说,慈眉善目的老女王刚刚莫名其妙地死在王座上,这只猫头鹰蝶就像个影子般不约而至。她自称是女王的女儿,拥有至高无上的高贵血统,在外闯荡多年,如今回来继承王位,理所应当。老蝴蝶们想起,女王的确是有过这么个女儿的,因为与母亲脾性不和,已离家出走多年。女王每每说起这个女儿,都会恨铁不成钢地叹息:“唉,这个不孝的女儿啊……”

猫头鹰蝶出示了女王戴过的面纱和头巾。她那不容置辩的神态,令正沉浸在悲伤中的蝴蝶们半信半疑,但她们已经没有机会质疑了。猫头鹰蝶仗着自己的铁腕手段,莫名其妙地统治了木槿山谷,成了雌蝶部落的首领。也许因为所有雌蝶都太文雅、太温驯了,她们一直生活在宁静和平的环境中,没有邪恶,没有阴谋,所以她们压根不懂得反抗。她们的善良成了懦弱,她们的宽容成了纵容。

继承了王位的猫头鹰蝶如鱼得水,恣意妄为,山谷里每天都回荡着她得意扬扬的笑声: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她的翅膀是灰褐色的,全身无亮点,但在后翅上有一对眼睛的图案,它们闪着仇恨的光芒,仿佛要向全世界宣战。整个翅面酷似猫头鹰的脸,看起来凶神恶煞,令人不寒而栗。谁要是在日落后遇见她,魂儿也能吓掉一半,做梦也能被吓醒。

仗着这张邪恶的“脸”,猫头鹰蝶也吓退了不少天敌,能和她抗衡的对手慢慢都消失了。

怪不得人家说“善者慈眉,恶者凶光”呢,对比一下慈爱的慈母蝶,就知道这句话多准确了。

听慈母蝶说,这只野蛮的妖蝶很怪。她的嘴里每天都散发着一种味道,谁见了她都要被呛个趔趄。原来,她喜欢吃发酵到泛着泡沫的果实,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却让她着迷。她虽然是只蝴蝶,笑起来却像猫头鹰一样瘆人,尤其是夜半时分,她呱呱一笑,树上酣睡的鸟儿都会吓得跌落在地,或抖着翅翼纷纷逃走。大家都猜想猫头鹰蝶和猫头鹰可能是近亲,她的笑很不吉祥,会死人的。

我怀疑猫头鹰蝶根本不是什么女王后裔,虽然她们是同一种蝴蝶,但她举止粗俗,拿放大镜也找不出一点高贵的影子。然而,我不敢将疑虑告诉其他姐妹,只能暗藏心底。毕竟在蝶类中,也有些爱告密的小人,一旦被出卖,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就像你们人类一样,趋炎附势、卖亲求荣的叛徒,存在于每一条你死我活的生物链中。

猫头鹰蝶性情狂躁,喜怒无常。她出语恶毒,骂起人来几天几夜都不重样,她灰褐色的眼珠鼓得就像一对瓷球,让人担心随时会滚出眼眶,把地面砸出坑来。戴着听诊器的蝴蝶大夫说,女王患的是甲亢,得了这病就会脾气暴躁,暴饮暴食。但我却怀疑她这是本性所致,要不就是蜂蜜蜂王浆吃多了,撑的。因为我偷偷翻过一本医学书,如果是甲亢的话,病人就会暴瘦,而女王肥胖得像只步履蹒跚的老母鸡,可惜不下蛋。

作为女王蝶的身边人,慈母蝶每日都得忍受着她的毒嘴巴和暴脾气。看着她无缘无故就大发雷霆,像疯子似的上蹿下跳,慈母蝶只恨自己长着眼睛和耳朵。

这天,慈母蝶正在为她做蔬菜沙拉,却见她赤裸着胖“猪蹄”直冲过来,一把夺过慈母蝶手中的菜刀,咚咚地剁着空菜板,不停地叫骂着一个陌生的雄蝶名字,骂得唾沫横飞,两眼翻白,苍蝇一个劲地围着她的嘴巴嗡嗡乱转,连她头上的金王冠也差点掉下来。

这哪里像是女王,分明就是一个母夜叉啊,天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仇恨!连我们采蜜的同行——蜜蜂们都说,他们山前山后都飞遍了,从没见过这样奇葩的泼妇。蜜蜂们可怜我们,在采蜜时会故意留出一片花地,让我们多采些,以免遭受女王蝶的责罚,而他们,为此得飞到更远的山谷去,为多采一点儿花蜜来回奔波。

沐浴在百花的天然香气中,女王蝶竟然还要天天往身上喷洒香水——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劣质香水,那直拱鼻子的怪味儿,熏得蝴蝶姑娘们不停地打喷嚏,而女王蝶竟然坐在富丽堂皇的大丽花上,嫌弃地用手帕捂住她那酒糟鼻子,娇滴滴地说:“难道蝴蝶谷最近流行感冒吗?你们这帮野丫头,可别传染了我。金枝玉叶的女王,怎能忍受生病的痛苦呢!阿——嚏!”

有时候,女王蝶还坐在竹椅上装模作样地读书看报,跷着二郎腿,用大脚趾勾着高跟鞋,可是,她却把书拿反了。慈母蝶为她端来蜂蜜花瓣汤,好心提醒她,她顿时恼羞成怒,用大胖手指着慈母蝶喊:“老东西,我认识字,但是字不认识我,咋的啦?你一个保姆竟敢嘲笑我,看我不把你那对老眼珠子抠出来喂麻雀!”

慈母蝶在伺候女王蝶时,不知受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侮辱。要不是她性情温和,忍辱含悲,如何能日复一日地忍受女王蝶的野蛮毒辣,蛇蝎心肠?可她总是在擦干眼泪后,轻声对我们说:“孩子们,别难过。忍辱负重,本就是祖上的教诲,是我作为一只中国蝴蝶的教养!除此之外,我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我必须在有生之年去完成。除了忍,暂时无计可施,无路可退,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小,必须学会反抗!”

我深深地知道,举止端庄得体的慈母蝶之所以从中国飞来,在此沦落为奴,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遭遇和必须完成的使命。可是,如今她被困在这里,身份低贱,日日遭受着践踏,何年何月才能逃出去啊?

可能因为木槿山谷的蝴蝶们太过老实本分,女王蝶的气焰越来越嚣张。几乎每一只小蝴蝶,都遭受过她肆无忌惮的欺侮。令人恨铁不成钢的是,姐妹们习惯了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哪只蝴蝶敢于抗争过。

山谷里,整日弥漫着压抑绝望的气息。命令和服从,仿佛是蝴蝶们与生俱来的宿命,她们渐渐遗忘了曾经有过的自由和美好,越来越听天由命。所有蝴蝶都在为女王蝶打工,特别是到了花开季节,姐妹们几乎成了采蜜的机器:百花蜜、龙眼蜜、荔枝蜜、槐花蜜……令人眼花缭乱,累得翅膀几乎都扑扇不动了,但只要能活下去,姐妹们就心满意足,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忙碌一天后,回到花树上美美睡一觉,对小蝴蝶们来说已经到了天堂。

女王蝶饱食终日,肥硕得几乎成了一个悲剧,还躺在花瓣里,颐指气使地诅咒这个痛骂那个,累得唾沫横飞,气喘如牛。骂人,是她宣泄的出口和最大的享受。她是花朵的克星,每朵花都怕她,一听她要飞临就战战兢兢,恨不得插上翅膀逃走。她那身累赘的肥肉,几乎把坐过的花都给压塌了,飞到哪朵花哪朵花就得倒霉,吓得抖成一团。

等她飞离时,整片花丛都会被糟蹋得一片狼藉,那些可怜的花儿,要萎靡好一阵子才能恢复精神,艰难地昂起头来。而花梗上的小蜗牛,早被她碾成一摊肉泥了。

小蝴蝶们在女王蝶的骂声中逐渐长大,日复一日地承受着她病态的折磨,不敢怒更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