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镜中的妻子
方明的手还悬在半空，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表哥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带着熟悉的笑容，眼角堆起笑意。
“来了也不知道敲门，傻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表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爽朗，他侧身让出通道，目光落在方明手上提的东西上。
方明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灌了铅，沉甸甸地抬不起来。
表哥张雷自然地接过水果和蛋糕，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来就来呗，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表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就像过去每一次他来串门时那样。
“嗯。”
方明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回应，喉咙发紧，他机械地跟着表哥走进客厅，熟悉的家具摆设让他恍惚了一瞬。
怎么回事？这种熟悉的不协调感，几乎跟上个星期的事情一模一样。
“你先坐会。”
表哥转身往厨房走去。
“你嫂子在熬汤，我过去看看。“
方明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随着表哥的背影。
厨房的门半开着，飘出骨头汤浓郁的香气，方明的目光穿过门缝，看到灶台上的汤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的蒸汽在灯光下氤氲成雾。
“火候差不多了，该加盐了是吧？”
表哥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知道你喜欢淡一点，就放一小撮。”
方明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厨房里只有表哥一个人的身影，他正对着空气说话，动作熟练地往汤里撒盐，仿佛真的有人在旁边指导。
“今天方明来了，你总念叨他好久没来了。“
表哥继续说着，声音里满是亲昵。
“这小子还带了水果，你最爱吃的那个品种。”
方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他看见表哥拿起汤勺尝了尝味道，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身侧露出满足的笑容。
“嗯，这次味道正好，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窗外的夕阳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红光，像一道微小的伤口。
方明盯着那道光线，突然觉得屋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方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电视柜上的相框上。
照片里的表哥穿着笔挺的治安服，英俊挺拔，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
但诡异的是，表哥身旁明显空出了一个位置——他的手臂微微弯曲，像是正搂着某个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向前伸出，仿佛在牵着谁的手。
可照片里，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模糊的背景。
方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努力回想关于表哥的一切记忆。
从儿时一起上学，到表哥考上警校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变少，这些回忆都很清晰，没有任何异常，可当他的思绪转到表哥的婚礼时，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
方明记得自己确实参加了表哥的婚礼，可无论怎么回想，脑海里都没有任何关于表嫂的画面。
婚礼台上，只有表哥一个人站在那里，微笑着对台下的宾客致谢。而宾客们的反应也毫无异样，鼓掌、祝福，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更可怕的是，方明明明记得自己每次来表哥家做客时，表嫂都在场，总会有一道温和的女声同自己说话。
方明记得自己点头问好，甚至记得表嫂给自己倒过茶、端过水果。可偏偏，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表嫂的长相、声音，甚至她说过的话。
就像……这个人从未真正存在过。
这时表哥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走出来，浓郁的香气在餐厅里弥漫开来。他一边放下汤碗，一边招呼方明。
“赶紧洗手，准备开饭了。“
方明僵硬地点点头，机械地走向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手指，却冲不散他心头那股诡异的寒意。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
回到餐桌前，饭菜已经摆好。表哥擦了擦手，关切地看向方明。
“你今天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就是昨晚通宵打游戏，有点没睡好。”
方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随口编了个借口。
表哥无奈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责备：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爱惜身体。”
说着，他熟练地摆好三副碗筷——一副给方明，一副放在空位上，最后才轮到自己。
“来，别客气，多吃点。”
表哥热情地招呼着，同时转头对着空位温柔地说道：
“你也别光顾着说话，菜要趁热吃。”
方明端起饭碗，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米饭，他的余光瞥见表哥正对着空气谈笑风生，仿佛那里真的坐着一个人。
就在这时，方明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客厅的落地镜——
镜子里，餐桌旁清晰地映出三道身影。
他和表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而中间的空位上，却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
她的身形纤细优雅，面容端庄温婉，可诡异的是——她竟长着四条手臂。其中两条手臂自然地搭在桌边，第三条手臂轻轻扶着碗，而第四条手臂......
正捧着她自己的头颅。
那颗头颅微微低垂，乌黑的长发垂落，苍白的脸上带着娴静的微笑。
忽然，她的眼珠转动，直直地望向镜子外的方明——
然后，她嘴角缓缓勾起，对方明露出一个温婉至极的笑容。
方明赶忙转移目光低头吃饭，生怕被表哥看出异样。
他暗自思索，这世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自从自己获得那台神秘游戏机后，所有的诡异事情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明啊。”
表哥突然开口，语气关切。
“我看你现在一直单身，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转头对着空气笑了笑。
“要不然这样，我叫你嫂子把她的闺蜜介绍给你？人挺不错的。“
方明差点被饭粒呛到，连忙摆手。
“不、不用了！我现在没谈恋爱的意向......“
开什么玩笑！表嫂在镜子里是那副模样，她的“闺蜜“会是什么东西？
方明后背渗出冷汗，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浑身惨白、长着蜘蛛般多肢的女人形象。
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方明余光瞥见镜中白裙女子缓缓起身，四条手臂优雅地摆动，捧着头的胳膊微微倾斜，她飘向厨房，裙摆下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脚。
趁这个空隙，方明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问道：
“表哥，你就没有发现嫂——”
话到嘴边，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方明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太阳穴突突狂跳，某种原始的求生本能疯狂预警。
不能说下去。
绝对不能说出口。
否则——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