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新猛火油柜
王院首沉吟道:“原来如此,若依这般更造,射程能达几何?”
沈舟略作思忖,受制于材料有限,便折中回答:“或可及十步之数。”
董成豁然起身:“当真?若教云梯距城十步便化作火蛇,金狗岂非未近城墙先成焦炭。”
沈舟说道:“确实如此,且更造后既不会反噬自家儿郎,火蛇吐信也齐整得紧。
不过油柜出口须得铜阀,此物需中空如竹节,内设螺旋气槽,方能精准调控火势。”
王院首闻言沉吟:“铜阀铸造倒是不难,然则气力吞吐不定,火势时旺时衰又当如何?”
沈舟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勾画道:“某观油柜推杵与油膛相连,若将其拆解下来,外接双囊风箱。
这般在风箱两侧各置推杆,使两名力士轮番推挽。
左右交攻之下,气路永不断绝,力道自然绵延不绝,比原先单杵直捣要强上数倍。”
沈舟的改良方案看似简单,却暗含精妙。
原先的猛火油柜运作原理如同巨型注射器一般,全赖军士们反复抬压推杆来产生断续的气流。
这种原始设计不仅费力,更致命的是每次推压之间必然存在间隙,导致火焰时强时弱,难以控制。
而沈舟的改良之处,在于将两个注射器巧妙地并联在一起。一个负责进气时,另一个同步出气,如此循环往复,气流便如江河奔涌般连绵不绝。
这就像让两个匠人轮流踩踏水车,永远保持一轮升起一轮落下,水流自然源源不断
随着沈舟将其中关键一一道来,王院首双目愈发明亮,抚掌赞道:“妙哉!这就如同阴阳二气,此消彼长,周流不息,存中先生后人果然了得!不如此刻前去如何?”
说罢便领着二人快步穿过军器监的廊院,青石板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王院首边走边高声唤道:“李铁头!张铜手!速来东厢工坊!”
不多时,七八个精壮匠人已提着工具小跑着跟了上来,为首的匠头李铁头肩上还扛着半截青铜管,黝黑的脸膛上沾着煤灰,显然刚从铸炉边赶来。
王院首正欲询问铜阀制法,沈舟已先开口:“可有蜂蜡、松脂?”
作院匠人闻言,立时捧来陶罐。一罐盛着黄澄澄的蜂蜡,另一罐则是半透明的松脂,还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
沈舟用铜勺各取三份蜂蜡、一份松脂,置于铁板上,就着炭火慢慢熬煮。
“蜂蜡性柔密不透气,松脂黏稠耐热。”他边说边用竹片搅动,待混合物化作稠浆后,立即熄火冷却。
王院首凑近细看,只见沈舟趁混合物半凝时,迅速将其压入铜阀内壁。
又拿起刚刚烧红的铁签,在阀体内侧烫出三道螺旋状的凹槽。
“妙啊!”老匠头突然拍腿,“这凹槽深浅不一,可是仿的弩机望山卡齿?”
沈舟颔首:“正是。”随即旋动铜阀示范,“每转半齿,气路便开合一分,更不易磨损。”
匠人们很快抬来两具水排用的牛皮风箱,沈舟取来墨斗,在青砖地面弹出两道交叉的基准线。
“风箱须按此线定位,误差不可过半指。”他边说边用角尺校验。
王院首见状,亲自抡起铁锤,将木质底座钉牢。
沈舟则取来两根木制连杆,用烧红的铁锥钻出销孔,解释道:“这般钻透后,孔壁碳化,更耐磨。”
当铁销穿过交叉的连杆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就像后世火车轮的联动装置一般。
沈舟握住推杆示范:“看,左推右拉,如织机踏板般严丝合缝。”
一旁匠人插话道:“这倒像俺们老家的水碓连杆!”
“正是此理。”沈舟笑道,“不过还得加个限位装置。”
他取来木块,削成燕尾状嵌入连杆交接处,“如此便不会推过头。”
一个时辰后,双联风箱终于架设完毕。
沈舟想了想,说道:“且慢!”他取铜尺测量出气口,在第三道竹篾刻度处抹上朱砂。
“气路至此最畅。”说着将铜阀旋至标记处。
“试试。”说着他退后一步。
两名匠人一左一右站定,握住风箱推杆。
“推!”
左侧壮汉猛然发力,风箱呼地压缩,气流涌入油柜。几乎同时,右侧风箱被拉出,外部空气从进气口灌入。
“拉!”
右侧壮汉回拉,左侧风箱同步压缩,气流源源不断,毫无间断。
王院首瞪大眼睛:“果真……气不断绝!”
沈舟取来一桶猛火油,倒入油柜,又取浸油的麻绳缠在铜管出口。
“点火。”
火把凑近,“轰”的一声,赤红火舌喷涌而出,笔直如枪,足有十步之远!
火焰稳定燃烧,不再如旧式油柜那般忽大忽小。董成忍不住凑近,却被热浪逼退:“这……竟真能稳如弓弩!”
沈舟伸手调整铜阀,火焰骤然收束,化作一道细长火线,又旋开阀门,火势轰然扩散,覆盖数尺范围。
“铜阀控火,可聚可散。”他说道。
王院首激动得胡子直颤:“妙!妙极!”
夕阳西斜,众人仍围在油柜旁反复测试。
沈舟取来一块湿布,放在铜管上面降温,又继续检查各处接缝。
“牛皮接缝处需再浸一遍桐油,须确保不漏气。”
“风箱推杆加个木托,省得磨手。”
他一一指点,匠人们连连点头改造。
终于,又半个时辰后,改良后的猛火油柜彻底完工,火焰稳定,射程远超旧式,且操控自如。
王院首看着改造后的猛火油柜,长叹一声:“有此利器,金贼攻城云梯何足惧哉!”
董成咧嘴一笑:“沈郎君,明日咱们再试试加硝石?”
沈舟摇头:“今日且到此,明日……再说。”
董成哈哈大笑,拍了拍沈舟的肩膀道:“好!今日得此利器,当真可喜可贺!今日须得吃几盏贺功酒。”
沈舟刚要推辞,腹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声。他这才想起,自清晨在狱中吃过牢饭后,至今滴水未进。
脸上不由一热,拱手道:“既然如此,就叨扰董将军了。只是某那一众弟兄还需沈将军照看下。”
“理该如此。”吩咐了亲兵,三人便离开此地。